昨天晚上看江蘇省京劇院的《西施歸越》,
要感謝怡穎寶貝兒幫我留了票,而且還是前十排的好位子(笑),
我們說「該來的都來了」,很閃的雪君和皓公、湉茵和她男朋友都來了,
自家的宜玲、正平、黃琦、照璵都到了,還有一些大學部的學妹,
當然,安祈媽媽在場,和郭小莊一起坐在第一排讓喇叭轟炸,
中研院的璦玲老師也有來,宛如認親大會。
這些年不太想去看中京院的那種大部頭式演出,
(啊于魁智于老闆老大不小了還老是在《打金磚》裡搶背,
看得我都有點不忍心)
江蘇省京劇院這種沒太多大咖(例如上京、中京)的演出反而吸引我的目光,
戲碼多是骨子老戲,
《白蛇傳》、《穆桂英大破天門陣》、《生死恨》、《鳳還巢》之類的,
喔,還有全本《紅鬃烈馬》(這個很難得),
唯一的新編戲只有昨天演出的《西施歸越》。
《西施歸越》這個劇本還蠻早的,最初是越劇(我記得西施是單仰萍吧),
後來改編為京劇本子,是江蘇省京劇院的一部得獎作品。
不得不承認,對岸京劇團的唱功和武功很明顯都比國光的演員好,
而且是一看一聽就馬上知道高下的那種程度,臺灣的京劇演員真的還要多用功。
《西施歸越》是以大型交響樂團伴奏,不過昨天在國軍文藝活動中心演,
想也知道場地是容不下大型樂團的,
於是除了文場以外都是用kala配的,美中不足。
音樂很好聽,朱昌耀編的,主題貫穿的手法用得非常徹底甚至氾濫,
不過還是有配合到不同場景所需要的不同情緒,只是聽久了有點膩。
聽到這等交響樂團與文武場合作的配樂,
我自然想到樣板戲,也想到去年的《快雪時晴》。
講到《快雪時晴》就忍不住要發一下牢騷,
好不容易找簡文彬和NSO跟國光合作,啊曲子也不錯(鍾耀光寫的),
怎麼好像少了京胡演員就抓不到pitch?吼,這一點要好好跟大陸學學啦。
這齣戲的演員很少,就西施、勾踐、范蠡、西施她阿母,
再加上弄臣吳優和龍套們。
飾演西施的李潔超正,一出場馬上就吸引全場目光,
表演精準而不流於賣弄,果然是工梅派的;
相較之下范蠡顯得有些弱,結果勾踐還比范蠡搶眼是怎樣……
大概是從越劇改編到京劇的緣故吧,有些念白令人囧到一個極致。
勾踐率領群臣在西施面前下跪,高舉酒杯說「送我們的女兒出征了!」
范蠡在得知西施有孕卻不願殺死胎兒之時對她高喊「有我的愛還不夠嗎」
(之類的,詳細臺詞我忘了)
西施回到苧蘿村後高興地說著「我回來了!西施回來了!」
而且還連說三遍……( ̄□ ̄|||)a
還有西施對范蠡說的那句「對你說句心底話,我恨你!」
都讓我差點笑攤在椅子上。
吼,越劇是可以這樣肉麻沒錯,可是京劇講這些東西就顯得太過露骨,
那種含蓄的美感瞬間變成「京劇霹靂火」是怎樣~(/‵Д′)/~ ╧╧
也就因此,我的嘴角時不時地上揚著……
還有那個西施她阿母,中氣太過十足了吧,
活生生又是一個義憤填膺的革命老媽媽(接下來是要痛說革命家史嗎),
再紮個靠戴個頭盔就可以演百歲掛帥的佘太君賽花女士了,
(照璵比較狠,他說他馬上想到的是雙鎗老太婆)
如果范蠡這時候出現在西施她阿母面前,應該會馬上被抓來剝皮XD~
這大概是目前兩岸新編戲在表演上最大的一點不同。
昨天晚上我一直有看樣板戲的感覺:
旋律慣走高腔(尤其下半場更是嚴重)、革命老媽媽的表演方式、
走位和導演的觀念不如臺灣嚴謹,
還是習慣讓角色居高臨下,製造睥睨群雄的氣勢,
(每個人上場都站在高台上是怎樣)
音響習慣開到最大聲,昨天就聽到耳朵很不舒服,
(尤其是這種小舞台,感覺更不好)
不是對錯的問題,而是容易流於僵化,
不習慣這些的臺灣觀眾很容易受到這些手法的干擾,
而忽略真正應該重視的部分,
譬如演員的唱念作表和劇本本身。
《西施歸越》所說的是勾踐復國後,西施重回越國,
卻意外發現自己懷有夫差的孩子,
面對范蠡的疏遠和只顧自保、勾踐的疑心、
故鄉舊人因軍隊壓制而不得與她往來,
以及一旦孩子生下之後她所必須面臨的種種困境,
其實是很動人,很值得深刻探討的,
不過看來劇本的張力在昨天完全被笑點淹沒……
我一向很喜歡新編戲中對於人性的發掘這一點。
梅蘭芳也演過西施,但吳越爭霸只是西施個人氣質的襯托,
西施本人好似無情無愛,只一派清冷幽靜;
羅懷臻在《西施歸越》裡則加入了人性的糾葛,
企圖探尋西施在諸多不得已中如何造就自身的悲慘命運。
既是越娃亦為吳婦,兼以懷有夫差之子,
使得歸越後的她不見容於世;
范蠡一心要她殺死胎兒不是為她避禍,其實是怕她連累自己,
那一刻西施什麼都明白了:沒有仇人,也沒有親人,
她過去曾奉為圭臬的信仰價值全部破碎,
所有的只剩下自己懷胎十月的孩子,
勾踐聞西施產子,帶兵入山意圖置西施母子於死地,
西施怕勾踐傷害孩子,將襁褓藏於衣內,
卻在和勾踐的一番驚險對答之後,意外發現孩子已悶死。
范蠡三番五次要求西施殺子,她沒允;
怎料卻仍在意外之間親手了結孩子的性命,
故事至此沒再說下去,西施的命運如何發展沒人知曉。
西施不甘只做在男兒書中妝點的一介女性,
歸越是她的選擇、回鄉是她的選擇、產子是她的選擇、
但這些選擇仍改變不了她的悲劇性,她仍然是男人的棋子,
在權謀的操弄之下所犧牲的不只是西施,
背後所指涉的恐怕是古往今來更多的女性。
天地之大,竟無西施容身之處。
難怪吳優要對她說:「走出越國,走出吳國,走出這個世界。」
已預示了除非死亡,否則她永遠逃不出此一牢籠。
本來是應該對劇本產生諸多反省與思考的,
但昨天的笑點實在太多,也就顧不了這許多,
任我的嘴角不停地向上揚……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