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六下午去看了《金鎖記》，第二次，
與近一年未見的Roger一同。
（話說，那真是個忙碌的星期六）
他說終於明白我曾提過的那般心境：
既擔心舞台上的七巧太像七巧，又擔心太不像七巧，
也不明白如何才能呈現張愛玲筆下那「瘋子的機智」；
而對於京劇幾乎陌生的他，上回同我去看的是《胡雪巖》，
對唐文華演繹的紅頂商人印象仍深刻，
這次擺在眼前的卻是那七分不羈三分刁的三爺季澤，
他有些傻眼，倒也很快便適應過來，
「真好！既是他，也不是他。」他說。
（哼哼！我第一次看《金鎖記》前看的可是《走麥城》咧！
唐文華的關公正氣澟然到讓我淚汪汪，
結果馬上來個姜季澤害我一樣大傻眼～）
Roger的話說得透，他這不看戲的人倒把我心底的話全說了。
舞台上有些細節做了改動，
或許是看過幾回（嗯，有買DVD）的緣故，
「已知下回分曉」讓我少了期待所帶來的驚喜，
總覺得節奏比我上次看要來得緊湊一些，
教我驚心動魄的情節仍讓我驚恐得難以自制便是，
甚至，比起兩年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七巧給長安裹腳那幕，兩年前看得我大氣不敢喘一口，
煙筒狠狠砸下，燈光瞬間轉成血紅一片，
那砸著的彷彿是我自己的腳，痛楚密密鑽進心窩，
疼啊，疼得我眼淚幾乎止不住，幾乎忘了那是戲，
幾乎想衝上舞台把長安拉下來。
兩年後，我坐在台下，仍然大氣不敢喘一口，
七巧坐在榻床上，無視於一旁早已痛暈過去的女兒，
只顧緊轉手中素帛，要把自由了十多年的天足呵，
細細裹成小巧緻密的金蓮，
腳卻掛在榻床外晃盪起來，像稚子最天真的模樣。
這個女人！她徹底地瘋了！我想著，背脊發涼，
眼淚依舊關不住，不同的是，這回，驚恐多過心疼。
去年聽過小平導演的演講，便也在這次看戲時多少留意了些：
代表著七巧一生的那只木櫃子、
和心跳頻率相近以至於有著壓迫感的木魚聲、
長白婚禮時的傀儡身段、
第二次麻將其實是對芝壽的公審……
七巧用黃金做的枷鎖狠狠地劈殺了幾個人，
除了劈殺，她也塑造，塑造長安與長白成她所想望的樣子，
尤其是長安，她扒心扒肝調理出來的人，
她將自己未完的夢想寄託在長安身上，
卻又嫉妒長安擁有她不曾有過的平凡幸福，
結束前，舞台只剩下背對觀眾臥在榻床上的七巧，
與同樣臥在椅上點著煙燈的長安，
喏，那可不又是另一個七巧？
她臥躺的樣子、點煙燈的樣子、臉上的表情、說話的神態……
那是七巧所塑造出的另一個七巧，
七巧老去了，長安又會戴起母親的黃金枷鎖繼續流轉於塵世中，
故事，未完……
p.s 如果問我，除了「瘋子」以外，對七巧最深刻的印象為何的話，
季澤拿話誆騙七巧不成離開後，
她那句「飛奔樓頭再看一眼姜家三少」果真唱得我泫然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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