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我和阿奇就被帶到了天的家。
天家里有個小房間，是他和樂團的專屬練團室。認識他這么久了，我還是第一次來他家。雖然他是單身漢，又是一個人住，但他的家很干淨整齊。他家不大，是棟單層獨立屋。原本是和家人一起住，但兩年前他父母被調到海外工作，哥哥又決定搬到近公司的員工宿舍去，所以整個家就剩下他一個人。
[你不寂寞嗎？]坐在他的練團室里，環顧四周，能夠陪伴他的也只有這些樂器了吧。鋼琴、小提琴、大提琴、爵士鼓、電吉他、貝斯。。。還有些我叫不出名字的樂器，應有盡有嘛。
他停下手邊調整麥克風的動作，抬頭別具深意地看著我。
我偏著頭，喝著他幫我泡的冰紅茶，等著他的答案。
他深邃的眸子閃著晶瑩，有些什么正在他眼底流轉，但我還看不清楚，那些什么就已經消失在他眼底，被笑意取代了。
[不會啊，習慣了。] 說完，他又專心于他未完成的工作。
突然覺得，有點心酸。
一個人，要經過多少的煎熬，要忍受多少的寂寞，才能在別人問起的時候，平淡地說出那句[習慣了]？我离開家這么久，到現在都還無法如此瀟洒的說[習慣了一個人生活]，不難想象天曾經無聲吞忍那蝕人的孤單心情。
[好了。]天終于調整好音響，團員也都調好音了，[開始吧。]
他們開始熱烈討論起來，和弦、主音、伴奏、節奏。。。听得我頭昏腦脹。
阿奇選了首歌當作他表白的利器，是阿牛陳慶祥的[天天天天說愛妳]。
節奏很輕快，旋律很琅琅上口，重要的是歌詞，當中用馬來語寫到[我愛妳]的意思，憑歌致意，既不肉麻又有創意。
看著天和團員們一邊听著原唱曲，一邊試著找旋律，阿奇的臉上不禁露出感激的笑容，還有期待的緊張。
我在心底悄悄許愿，希望阿奇的心意和天的努力，那個女生會欣然接受。
距离情人節還有兩個禮拜，而整首歌曲完成了三分之二左右。
這天，我趁著在店里做準備工作的時候，向皇上提起這件事。
[那很好啊！]皇上正把預用的零錢放進收銀机里，筐啷筐啷作響，[反正到時店里一定會有情人節特備套餐，還有天的特備節目﹐就弄得熱鬧些吧。]
天笑著，靜靜彈奏著那首無名歌。
[只不過，如果要這樣做的話﹐]皇上把視線移向阿森，他是店里唯一一個有伴侶的人。[那天所有人都不能放假了。]
阿森見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不自在的說，[干嘛？我又沒說要放假。]
[這樣好嗎？]小令難得用好語气對他說話，[你女朋友不會生气？]
阿森不語，只是聳了聳肩。
當時我們都還不知道，某些情緒和變化已經蜇伏在空气中，揮之不去了。很久的以后回想起來，只覺得當時的我們太粗心，忽略了人与人之間那微妙的情感。
隔了一個星期之后，天終于完成了整首歌曲的編排，選在這天晚上要阿奇來驗收。
阿奇坐在距离舞台最遠的座位，听著天唱著他精心編排的歌曲，盡是滿意的表情。我抱著托盤站在吧台邊，听著听著，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
天在台上唱得很投入，沒問題。歌也編排得很好听，沒問題。他們的演奏技巧就更不是問題了。那么，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對？
[阿奇，怎么樣？]我決定問問當事人的意見，也許他說得出哪里不對。
[很好啊！]阿奇笑得燦爛，[效果比我想象中好耶，浩天果然是天才。]
我更加不解了，難道是我想太多？
當天晚上收店以后，我們留下了阿奇，討論那天的行程。
[你只要在十點半左右把她帶到店里來就好了，其他的交給我們。]阿森拍拍胸膛，一副有他万事ok的樣子。
[真是太麻煩你們了，]阿奇有些不好意思，[不管成功与否，之后我一定會請大家吃一頓大餐。]
[那倒不用，只要你成功的話就是最好的回報了。]仙雯体貼地笑說。
气氛很熱絡，大家都很期待那天的到來，相信那個女生的點頭，一定會是我們最欣慰的事。
[小書，妳還好吧？怎么皺著眉頭不放啊？]小令捏捏我的臉頰，我搖搖頭，拿開她捏著我臉的手。
天見我悶悶不樂，于是假裝痛心疾首地說，[妳是不是覺得我唱得不好啊？]
[不是啦，只是。。。]我笑說，搖搖頭，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對啊，天唱得很好啊。]阿奇不好意思地搔搔頭，[不像我，唱起歌來五音不全的。]
倏地，我的腦里出現一個燈泡，坐直身子瞪大眼睛直視阿奇。
就是這個！
整桌人被我嚇了一大跳，不約而同地望著我。除了坐在我身邊的天，我似乎看到每個人的頭上都有好几個問號。
天嘴角的笑意在擴大，他了解，他明白我的想法！
[虧妳想得到，真是鬼靈精啊。]天右手攬過我的脖子，左手揉著我的髮，大聲笑著。
[什么啊？]小令和仙雯對看一眼，問道。
[這個鬼點子多多的小女孩，]天沒有放開我，徑自跟她們解釋了起來，[她要阿奇自己去唱這首歌給那女孩听，對吧？]他低下頭，那瞬間，我們之間的距离，近得讓我感受到他的鼻息。
不知道為什么，臉突然好燙好燙，心跳好快好快，耳邊听到的是天的心跳聲，和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咚]快速地跳動著。
[小書？]天見我沒有反應﹐稍稍地放開我，垂下頭想看我的臉。
[嗄？]我猛然回神，連忙掙脫天的鉗制，[對對對對，就是要你自己唱，就是這個意思。]
阿奇臉色勉強，他求助似地望向天，[我五音不全耶。]
[練啊！] 為了擺脫剛剛那种窘迫的感覺，我不禁大聲起來，[先不管你唱得好听不好听，你有勇气讓五音不全的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唱歌，就已經夠讓女生感動了，再加上你如果練得好，她就完全沒拒絕的余地了啊。]
說完，大家都靜默下來，只有天充滿笑意的眸子盯著我，炯炯有神。
很快的，西洋情人節到了。
當天晚上真是忙翻了，情侶們一對對地涌進來，又一對對地走出去，我和小令仙雯和謙忙得不可開交，隨情人節套餐附送的花束也所剩無几。幸好就快十點了，到時應該有空檔休息。
[天，阿奇行不行啊？]
剛接到阿奇的電話說正在路上，挂斷之后我轉頭問天。
[安啦，他進步很多了。]天爽朗地笑著。
[不會需要耳塞吧？]小令把一張紙巾撕成兩半，揉成兩小團，作勢要往耳朵里塞。
[那就見仁見智咯。]他故作神秘地眨眼。
小令狐疑地看他一眼，說，[那我還是留著好了。]
說完，把兩團紙巾慎重其事的收進口袋里。
回想起一個星期之前，我在天的練團室听到阿奇的歌聲之后，差點忍不住狂笑。雖然我也是個不折不扣的音痴，但至少我還跟得上節拍。
阿奇，完全不行嘛。
[我看还是算了啦，到時嚇跑了客人怎么辦。]阿奇一臉歉疚地說。
我正想點頭附和的時候，天卻笑著說沒關係，我、阿奇，甚至是天的團員當場傻眼。
[唱歌是可以練的。]天安慰地拍拍阿奇的肩，[就算做不到職業歌手的水准，至少你愿意去努力，她一定會為此感動的。]
之后的几天下午，我都有到天那里去陪他們練習。聆听天的教導，体會阿奇的誠意，還有他一點一滴的進步。
無可否認，他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就達到好听的程度，但我知道，他在進步。
拍子和音准還是不到位，然而比我第一次听的時候好太多太多了。比較讓我擔心的是今晚的人太多，搞不好他會因為緊張而失常。
[嘿。]阿奇的聲音傳進耳里，我從一堆點餐單里抬頭，看到了那個阿奇心儀的女生。
很清秀，很可人，很嬌小。
她跟在阿奇身后，靦腆地微笑著。阿奇逐個逐個地向她介紹我們，她也一一回應著。
[我覺得她也喜歡阿奇。]仙雯趁小令幫他們安排座位的時候，輕聲又肯定地說。
[妳怎么知道？]我疑惑。
[直覺啊。]仙雯笑得燦爛。
~千萬要相信﹐女人的第六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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