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美札記˙華府
今年早春,適逢美國大學的春假時分,我們一行十多個人,分駛兩輛車,自香檳小鎮出發,浩浩蕩蕩地沿著公路東南而下,前往美國的首府,華盛頓。
往年,印象中的美國公路,是八、九十年代膠卷電影裡的西部荒原景緻。飽受歲月磨損的彩色畫面裡,總有些隱晦不清的黯淡,深淺不一的黃沙漫天黃土遍地,是一種乾渴而茫然的意象,彷似天地之間,只剩下了自己一般。
《旅程(The Trip)》,是一部我很喜歡的電影,裡面的主角,便是在這顛簸與等待之中流盡了生命,卻也如《阿甘正傳》裡的金妮般,在愛人的身邊斷了氣。人生的災難與病痛,在短暫與永恆面前微不足道,不得不放手的無奈和灑脫,相對了獨自存活下來的滄桑。這便是那一系列描繪、或者是攝成於那一年代的電影,帶給我的蒼涼之感了。
但這次的東南之旅卻頗為不同。車程時約兩天,途中賞覽了不少美國的國土風光,也遊歷了幾個城市。有別於想像中的野闊荒寂,雖則東部的公路仍是人煙稀少,但天藍地廣、水綠山青,景物份外蒼翠明朗,卻不知那西部的景觀是否依然如昔,還是在社會與經濟的發展浪潮中隨波逐流,建起了鋼筋水泥的樓廈與黝黑的柏油高速公路,遼原不再。
到達華府的時候,剛好是三月下旬,滿城的春櫻爛漫,姿態與色調均異,壓得枝頭欲低未低,別有一番神秘而悠柔的異國情調。不知道是由於氣候頗為分明的緣故,還是地域的優勢使然,華盛頓的春季永遠是一派的花團錦簇;水仙顧盼生姿、海芋嫩若棉絮,巴掌大的白玉蘭輕艷非凡,湖畔的一株株垂柳更是青翠欲滴,令人心馳神往,不知身在何方。
除了花卉之外,華府的博物館群也頗具盛名。沿著市中心寬敞明亮的國家廣場(The National Mall)而行,遙望東邊的盡頭是華盛頓紀念碑(Washington Monument),西邊為美國國會(U.S. Capitol),兩側則以史密斯梭尼亞城堡(Smithsonian Castle)為中心,林立著許多各具特色的博物館,諸如航空博物館、自然歷史博物館與國家美術藝廊等等,共有十六座,幾乎是全年無休地、免費開放給所有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值得一遊。
華府的中國城(China
Town)十分嶄新,與芝加哥、洛杉磯裡華裔城的蕭條景況相比,更是熱鬧繁華許多。不分日夜的車水馬龍、霓虹閃爍;廣告海報與店鋪招牌上都寫上了張揚的中文,繁體居多;四周人聲笑語不休,隨處都聽得見粵語、福建話與普通話。抵達華盛頓的第一個夜晚,我們便是在這中國城之中,吃了一頓不算道地、卻也足以勾起思鄉情懷的中國菜。
此外,華府的動物園也是免費開放的,園區座落於市郊的小山丘上,園裡有兩隻向北京政府交涉而來的大熊貓,一隻叫甜甜、一隻叫美香。據美國友人所述,熊貓的租借期約為五年,期滿了就要遣送回中國,但倘若在這五年間育出了後代,產下的小熊貓便歸美國所有。
漫遊華府的最後一天,我們從第一大道的中央車站(Union Station)出發,步行前往座落於十五大道的白宮(The White House)。來回共走了將近兩個小時,沿途還見到了許多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以天為鋪蓋、地為枕蓆,或獨自或群聚地睡臥在街邊;不遠處有許多大廈,大廈裡是一層層空無一人的辦公室,仍亮著昏黃色的燈光。
我終於察覺到華盛頓的奇異之處:這並非一個允許人們居留的城市。白天時,街道上來往著熙熙攘攘的遊客們與許多穿著西裝的男男女女,但一到夜晚,除了酒吧裡的觥籌交錯、爵士藍調的醉興正濃之外,便是一層層安靜地飄過夜空的闇色雲朵,霧水稍重、氣息略寒,恍若死城。
即便如此,華盛頓卻還是一個會讓人流連的城市,不論是為了甜甜和美香,還是為了那學術氣息濃郁的博物館群,又或者什麼都不為,只惦記著那夢中瞧見過的櫻花,也該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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