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7/01》
果然誠如你所言,我們只書寫悲傷,反而不習慣去紀錄愉悅。
於是這麼好的夜晚非得要記憶的,打開日記我寫得卻是:
「我過得很好我早就不在意了我一點都沒受傷…」
有時我們這樣一再跟人強調,其實只是想說服自己而已。
呃~消掉重來。
高円寺北口的純情、南口的細雨、爽快腳底…
我依然只會說:「今天實在太愉快!!」
至少硬記下來了。
《2007/07/02》
研究室在六樓,每天得坐電梯往返個幾回。
睡眠不足坐電梯,會有種奇怪的密閉恐懼感,看著數字緩緩上昇或下降,我常擔心就算抵達想去的樓層,也許就這樣停止門永遠不會再打開了,或者打開後將是個異世界而我再也回不來…。
所以等待門開的那幾秒鐘,總是讓我心驚膽跳…。
只希望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能剛好是跟個帥哥在電梯裡頭。
《2007/07/04》
「那麼,到底最後羊有没有吃掉玫瑰呢?」
喔!我不可能會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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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翻出來
盯著一看又看再看
沒・有・了
跟你很久以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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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我要剪頭髮!」
「這次來剪個很短好不好?」
「當然好啊!以前你不是都不幫我剪短的嗎?」
「嘿嘿!夏天嘛~」
洗頭超爽的。
《2007/07/05》
這幾天出國比賽去。
照例,請一點點想念我。
回頭見!
《2007/07/06》
發表時講得太大聲
所以顯得發表後的會場太安靜…
算了~
反正又賺到一次業績~
出了大學想喝參雞湯,看不懂韓文找了半天毫無所獲。鼓起勇氣用英語夾韓文問了路過的女學生,沒想到她會說一口流利的日文,還親自帶我去據稱十分有名的店,真是親切。大快朵頤完後,走向車站的短短一段路就有兩組人咭哩咕嚕跟我問路,完全聽不懂只能搖搖頭攤開手:「Sorry!」我是個很容易被問路的人,出了國也一樣。
在地鐵研究路線時被一位老先生迎面撞上,我衝口而出的是:「すみません」不料他聽到後停住腳步,回過頭狠狠瞪著我,我胡亂再用韓文道了歉後慌忙逃走。
沒事說日文幹嘛啊我…。
《2007/07/08》
兩隻小狗一一親過後,跟覺得我有韓國血統的民宿老闆娘熱情地擁抱道別,拖著行李離開繁華的大學路,為即將展開的背包行而興奮。
到了乙支路4街4號出口,細窄彎曲繁瑣的巷道讓我迷失近半小時,一開始便背包客失格。好不容易問到路,果然是間陰濕的廉價旅館。本來想順便交朋友的,但不是旺季的Dorm Room終究只有我住,地下的房間斑駁的壁面配著慘白的螢光燈有些恐怖,每晚開著燈入睡。可是路上真碰到旅伴來搭訕了,又會很想趕快說掰掰變回一個人。糟糕的自閉…。
遜掉。
走在東大門市場的百貨公司裡,不少人對著我喊:「オジョウサン、ホンモノミタイナニセモノガアリマスヨ。」剛開始一愣,又覺得這句日文好好玩,忍不住笑起來,結果被熱情地一把抓住,嚇得我直喊:「ニホンジンジャナインデス!」
那我又喊日文幹嘛,真是詭異…。
想從東大門坐公車去景福宮,就去附近的觀光公社問。裡面有英文中文跟日文三個服務台,中文服務台前正好有人在問路,走近聽到那捲舌音和看著那簡體字的地圖,不知怎地,想了想我還是朝日文櫃檯去。
其實也不能說「不知怎地」,我明白原因,只是我不知道這樣的在意這樣的選擇到底好不好。
《2007/07/09》
買票要上首爾南山塔,售票小姐提醒我今天起霧可能看不太清楚,但既然是個死觀光客也只有花錢上去當大頭。
電梯高速上昇中隱約聽英文廣播說廁所一定要去體驗,我歡天喜地兀自想像會是個光屁股見諸於天地的空間,沒想到女廁裡只有洗手台前有展望玻璃…。
不好玩。
我猜男廁是絕對精采,可惜無法確認。
塔中刻滿世界各地的城市名,卻遍尋不著台灣的。叫人有些失落…。照例寫了明信片寄給爸媽,感謝他們讓我走天涯。
塔下有印地安人穿著民族衣裳頂著羽毛頭飾正在吹奏音樂,還貼著一張牌子特別強調是阿帕契族。不知「阿帕契族」在韓國人心中是個怎樣的符號?總之那悠長美妙的旋律讓人彷彿飛過大峽谷穿越森林小溪大草原,忘記自己正身在艷陽底下,就這樣站著聽了三十分鐘。不料最後一曲他們竟然吹奏起「荒野大鏢客」的主題曲,全場的人都熱烈地打起拍子,我有點困惑與尷尬,很想摸清楚這場表演背後的意義,又覺得肯定自己職業病發作想太多,便訥訥地走開了。
《2007/07/10》
4號線過了梨水站後從地底衝上鐵橋,漢江的粼粼波光便灑滿車廂。轉2號線至首爾大學站,再換搭公車,就能繞行滿山校舍。
比起古城新街,我還是最喜看各地大學的操場圖書館。
找到在那裡教書的前輩,鑽進大學旁的雜踏巷弄內吃辣炒年糕豬血腸,酌真露酒,是辛口燒燙的敘舊。
回程刻意坐公車從江南晃回江北,乘客熱鬧上下直到剩我一人,車窗外不夜的首爾最後一晚濛濛下起雨來,模糊了滿城的霓虹燈。
《2007/07/11》
進海關前一個年輕女孩正跟家人擁抱道別
母親叮嚀了什麼
女孩用力點點頭後堅毅的一轉身
在我之前進了海關的門
我跟在後頭
看她跟外頭拼命揮手
直到自動門將闔的瞬間
彼此互相急急喊了幾聲
門就無情閉上了
女孩垂下手
背對著我的肩膀抽動越來越激烈
終於哽咽起來
而她不知道
我不明白
在她的身後
我也掉淚了
《2007/07/14》
留學生涯的最後一堂美國文學課結束
太喜歡太喜歡這位老師因而依依不捨
我大概一輩子成不了那樣偉大的學者
但至少希望能像他一樣熱愛學生與研究
課後聚到池邊品嚐老師珍藏的雪茄
從剪菸點火抽法到拿菸姿勢都是學問
煙味包在颱風前夕柔滯的水氣裡竟是那樣香醇
引得不抽煙的我也吃了根海明威來向老師致敬
結果瘋掉整晚
然而享受雪茄並嗜飲咖啡的這一群
卻又如此熟悉咖啡菸草產業背後的殖民地哀史
以及依然存在的勞工剝削與環境問題
於是很荒謬的
在課堂上學會上我們熱辯著反暴權
結果休息時間教授拿起的那根煙或者我灌下的那杯咖啡
卻都可能間接助長了榨取投資了軍火產業
然後我們有了精神繼續下一場反戰辯論
有如假道學偽左派的諷劇
《2007/07/17》
持續晝夜顛倒的日子。
久違的晴朗天光裡回家,用最後一點意志力洗好晾完衣服,才鑽進被窩沒多久天地就搖晃起來。劇烈但又極度穩定而規律,跟往常經歷過的地震都不同,像是乘坐遊樂園裡的海盜船,分不清是夢是真。反正疲憊讓我只能沉沉睡去。
醒來後才得知事情大條,想起那年燦爛夏天及後知後覺的種種,無論如何還是盼眾人皆平安。
《2007/07/18》
亂亂睡讓夢一天比一天雜多。
剛開始是超現實的,不是電梯急速上昇或墜落,就是論文截止日當天我才寫完三章…。但醒來後多半知道只是夢一場。
如今半夢半醒的時間多了,開始分辨不來。譬如拿書要給同學,他卻說根本沒向我借過,或者出門時惦著要拍下清晨看過的那叢純白盛開紫陽花,卻發現那裡只有雜草和幾株乾枯過季的花瓣…。
我的記憶正在失序。
《2007/07/19》
單獨旅行的時候不必去擔心旅伴的狀況或時間,所以我喜歡走路,或者搭乘專門繞道的公車,故意在陌生的街道迷點路,才能多看一點不一樣的風景。也讓我重新找回一個人的步調。
某兄不以為然,他認為旅行重點不在選擇去了哪裡或做了什麼,而是跟喜歡的人一起去。
當然我也是。
只是明白了不管那人出不出現,我都不該停下自己的腳步。
《2007/07/20》
【小太陽】好感人!
如果雨你一直不好好下,那可不可以乾脆給我們個好天氣?我需要明朗的天空、清楚的夏天。
都七月半了,我這兒的蟬都還沒能唱歌哪!
《2007/07/21》
你問我一個人怎麼挺過來的? 啊就~挺過來了嘛~
是有點辛苦啦!(泣)
但是別擔心,我會挺你的。所以,加油!!
《2007/07/22》
研究棟和圖書館前的小廣場是學生們校園內移動必經之路。
不知是什麼原理,底下的聲音可以清楚傳到六樓來。
白天眾聲喧嘩,黃昏時分解成演劇部的發聲及各種音樂社的簫鼓弦歌,然後夜越沉便越單調起來。先是誰喝醉的亂語或談情的輕笑,偶爾單車經過斜坡鐵橋時匡噹匡噹地響,最後只剩池邊牛蛙打嗝。
等到清晨四點左右開始鳥啼,然後這聲疊上那聲,又將熱鬧起來。
《2007/07/23》
因為SJ的推薦我開始看金基德的電影。老實說看完有些難受。
我欣賞暴力美學,也喜歡他處理的邊緣問題,但就是無法忍受他刻劃女性情慾的方式,而偏偏那常是整部片的核心。
事實上女主角都是一時之選也極具爆發力,但我就是不喜歡她們看似藉失序來抵抗來追求主體,結局卻又千篇一律是毫不掙扎地臣服耽溺在男性的懲罰裡。
我看得很不舒服。
《2007/07/24》
被蚊子盯了整齊漂亮的一排五個包。搞不懂牠為何如此貪得無饜,害我癢個翻天覆地。
那天吃了熊心豹子膽,在學姊滔滔言論中突然插一句:「學姊你都怎麼處理你寂寞的時候啊?」
因為我是真的很苦惱,又不想聽那種叫我趕快找個伴的爛回答,所以忍不住才問她。
學姊完全沒有遲疑的回答:「讀書都來不及了,想那些作什麼!」
帥…!
《2007/07/25》
老夥伴「NEC拉比葉」(音譯)老年痴呆越來越嚴重,終於我忍痛買下新歡「松下咱們記」(直翻) ,這是必要的失血~
平常研究室裡會待晚的都是熟人,所以他們先走時我會無聊撒嬌說:「寂寞~不要走~」
不過通常沒人理我…。
因為太習慣,今晚超不熟的學弟喊了聲:「先走囉!」
我頭也沒抬就反射性脫口而出:「別走嘛~」
結果他真一臉正經地坐回來!
尷尬死…
《2007/07/26》
總算是放了晴,有點七月天該有的樣子。
炎熱裡正對著電扇電腦發呆,一通電話讓我來了趟久違的黃昏散步(雖然以我現在的生理時鐘而言算晨間運動)。
晚風涼爽中出點汗還可聊心事,挺舒服的。
咱們學校怪有荒蕪之美,往後這個轉角那片林子都是回憶了。
《2007/07/27》
如果你認為權威必須服膺不容質疑而痛恨不合作的人,那你也是暴力的一份子了。
《2007/07/29》
我家附近的蟬大概是前天開始叫了
但是那聲音實在是很沙啞
讓我笑到一個不行
凍了一個半月的粽子還是好好吃喔!
《2007/07/31》
如果我們有幸比人多一點幸運
而知道多一點享受多一點
那我想我們應該做的
是再站過去弱勢那方
而不是叫他們站過來
應該用他們的語言說話
而不是逼他們學我們的語言
然後我們就可以都是「我們」了
這是理想
也或許是空想
因為我們總習慣去認為自己是不幸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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