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平地往上攀爬,雖然緩慢卻步履穩健,紅色的森林小火車,多年來始終如一。聽說遮那坪是分水嶺,往上是寒帶,往下是溫帶,我仔細的看著告示牌,仔細的分辨告示牌兩旁的林相,終究還是分不清,溫帶與寒帶植物的不同,我只能看到表相,卻很難瞭解內在,就像一樣的人,在光鮮的外在下,如何才能辨識真正的善良?邪惡?兇狠?平順?美麗?醜陋?甚或是同性戀?異性戀?!
對他最原始的印像,是他肩背上,張牙舞爪的猛龍圖案,生動的令人無法忽視,那樣的徐徐如生,也為他做下了標記,他國小畢業,連名字都寫不好,一直是社會邊緣的另一族群,只是因緣際會,教他寫過幾個字,代他寫過情書,所以即使分別多年,偶而還能收到他的訊息。
我實在不喜歡人情世故,交際應酬,所以接到他喜帖時,只寄了禮金,並未赴約。再次接到他的來信,已是他婚後數月過後,信內附了兩張阿里山森林小火車的票。
『我早知道你不會來參加我的婚禮,也不勉強,但我想搭森林小火車的感覺,你應該會喜歡的,請務必撥空上山來一趟』。
我靜靜數著森林小火車的節奏,望著透過葉脈,點點灑落的金色光芒,情緒為
之舒緩,思緒為之清明,卻也很難想像多年後的他是個什麼模樣?!
再見他,除了更加精壯,歲月非但不曾留下痕跡,卻更清楚的雕琢了他剛毅、
豪邁、坦然的個性!他與他的新婚妻子,有著一般相似的容顏,一般清明的雙眼,一樣黝黑的膚色,同樣堅毅的神情,我羨慕之心不禁油然產生。
『遠離塵囂,回到山上,剛開始種山葵,竹筍時,有時候其實是不能理解,何苦如此作賤自己,但日子久了,生活雖然清苦,卻每日都可以安眠。在過去那段荒唐歲月中,終日縱是不愁吃穿,卻整日人心惶惶,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安定,其實就是一種幸福。踏實的生活,是為她而努力,是為未來而奮鬥!以前女人,一個換過一個,雖然只是兄弟間,豪氣的表現,卻也是逞兇鬥很所必須,其實我始終不知道什麼叫做愛情?!而你,好一個奇特的人,怎麼看都是個讀書人,卻偏喜歡跟我這個三流胚子鬼混,還真的不怕死呢!不怕被貼上標籤?』
我想,我也渴望遠離塵囂,但是,安定,依然是我繼續努力的目標,我知道什麼是愛情,只是那是必須仔細隱藏,小心躲避日光的同志感情!何謂磊落光明?,勇敢面對自己的過往,努力的剔除烙印,雖然傷口疼痛,卻總有新生的一天,而讀書人,也許只是假道學,虛偽敷衍,矯揉做作,充其量不過是缺乏自我思想的傀儡!
採竹筍的日子,總在凌晨,天未亮,日未出,露水未乾時。天氣雖然冷洌,我總歡喜的跟著他,體驗山上不同的生活,也學著大口喝著米酒,卻猜不透究竟是為了解渴?趨寒?還是只為滿足酒癮!
我體驗著勞動工作,享受著平靜安逸的生活,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時光。
『說來好笑,在那一段好鬥噬血的日子裡,情慾的發洩,捶手可得,確是完全的行屍走肉,一切只是英雄氣概的表現,而我真正的迷思,卻是你。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我從來不能體會像你這樣一個人,如此奇異的生活方式,一種我不敢想像的主流社會,好男人的表徵,又如何不懼怕我的過往?!而這種奇怪的感覺,著實令我害怕,似乎你才是真正瞭解我的人,比那些女人,還令我不知所措?我慌張害怕,不敢探究自己出了什麼問題,卻又百般珍惜向你學識字的時光,如果今天不是我已結婚,我想我應該是沒有勇氣告訴你的,冒犯之處,千萬別見怪呀!』
我想著他幸福美滿的婚姻,大腹便便的妻子,笑著說,神經!這叫交心啦!這才是真正的朋友呀!然後與他相識而笑!
我誠心祝福一個如此真情真性的男子,也更清楚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男兒本色!
聽說遮那坪是分水嶺,往上是寒帶,往下是溫帶,我仔細的看著告示牌,仔細的分辨告示牌兩旁的林相,終究還是分不清,溫帶與寒帶植物的不同,我只能看到表相,卻很難瞭解內在,就像一樣的人,在光鮮的外在下,如何才能辨識真正的善良?邪惡?兇狠?平順?美麗?醜陋?甚或是同性戀?異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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