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得沒有耶誕樹的耶誕剛過,元旦也還恍如昨日,農曆年竟然也就這樣過了。也許我該不免俗的預祝新年如意或是恭喜發財,只是每年所謂的新春特別節目,已經讓我數十年來膩的一聽恭喜發財就想反胃。這樣想想,值此新舊交替之際我還能談些什麼?
沈悶的年代,如果說生活上還能感受到什麼喜悅,我想來想去無非就是消費券引起的熱烈討論,關於是否舉債度日,或者是債留子孫等等議題,我其實不是那麼關心,也不想討論。現在我所能感受的的喜悅是,終於有這麼一件不是某人的醜聞軼事,也不是藍綠的政治紛擾,佔據了大部分的新聞版面,原來台灣人還滿能苦中作樂,在舉世低迷氣氛之中,給自己製造了不少的生活情趣。雖然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消費券長什麼樣子,但我很樂意感受這鬱悶氣氛中難得的喜氣。對於我這種獨來獨往的人而言,喜氣有時是種無法忍受的噪音,但是這幾年來我 倒寧願社會上能多充滿一些喜氣,生活如果可以不是只為了填飽肚子,人生應該比較充滿陽光。
吃飯除了是為了維持生命以外,它應該是一件愉快的事。滿足人生口腹之慾的事,愉快的感覺必須要建構在沒有生活壓力之下,所以這個年頭,面對生活卻沒有壓力的人,應該越來越少了吧?
我對於吃飯這件事,所以開始有了深刻的體悟,明白了生命與生計之間,不必然一定存在著等號,是因為二十年前王童導演的"無言的山丘"這部電影。我印象之所以歷久彌新,歷經數十年還無法忘記,是因為片中演員文英的一個吃飯鏡頭,讓我明白吃飯不一定全然是愉快的事。當劇中文英飾演的老鴇聽到視為兒子的礦工死於礦坑坍塌時,正是吃飯時刻,雖然影片採昏暗拍攝手法,但依礦工工作時段與吃飯時刻重疊來推斷,那應該是午飯時光,以依附礦光維生的煙花女子而言,那才是一天最悠閒的時光。原本文英是單腳跨坐板凳,大口吃著飯,並與旗下煙花女子閒聊著,當礦災消息傳來時,彼此先是靜默無語,然後掉淚,不過五秒,文英仍端起飯碗大口的扒了一口飯,眼淚猶落,嘴卻開始咀嚼著飯粒,臉部呈現了非常不協調的畫面。原來吃飯是為了活下去,生命與生存之間不必然存有等號的愉快關係。
人生有了生活歷練以後,我越來越明白自己是屬於有能力捍衛自身權力的族群一員,卻也越來越存疑關於公平,是否真是與生俱有?似乎人生所有的苦難,都可以輕易的在弱勢族群身上被不斷凸顯,關於吃飯這件事,要吃飽很難,要享受口腹之慾在在都存在著生存壓力。
從過年前到今天,每天下班時,只要我從正門經過,總要見一個年輕人,拿著破保麗龍杯,不停的搗著頭,只為乞討路過行人的卑微憐憫,或許是年紀大了一些以後,我開始能體諒生存競爭的殘酷,經過他的身邊時總不免泛起陣陣酸楚,我完全相信,在此低迷景氣時期,他是沒有謀生能力的。他雖四肢健全,卻有不協調的五官及肢體動作,看得出來他是腦性麻痺的因素所致。
我不忍細想關於他背後的龐大問體,行單影隻的人,那個背後沒有故事。以前我會逃避乞討人不斷直視的眼光,最近卻開始為自己不知還能做些什麼而感到酸楚。 遺憾的是時間給了我體會不同人生的歷練,卻沒能賦予我更多能力,坦然面對越來越多的人生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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