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日本這個國家,喜歡它的乾淨有序,還有人民的謙卑有禮,厭惡它的文化侵略,還有人民的虛偽曖昧,這種矛盾情結,是媚日心態?還是中日情仇?
第一次到日本,是陪著爸爸去探訪他的小學老師。雖然我很難理解如此的亂世恩怨,但他畢竟是一個台籍日本人,所以還是懷著好奇心欣然同往。
他早已退休,在東京有著三十輛出租汽車,另有多名司機,生活應該不成問題。雖仍保有中國姓氏,只是年齡的差距,加上日式的繁文縟節,我實在有些不能適應東京緊張壓迫的生活,不過幾天後,終於得以逃脫禁錮,由來自京都的滕澤喜一充當導遊,讓我暫時得以享受自由,喜一說:京都人其實是很不喜歡東京人的,在他們的觀念中,東京是一個沒有文化的地方,他以生為京都人自豪。
我知道京都是一個古都,想像中似乎滿街都是身穿和服,腳穿木屐白襪,踩著內八字的婉約女子,過的是一種全然不同於東京的生活方式,我想像著這樣的生活方式,直覺它是中國長安的延續。
只是喜一說,京都人非不得已是不會到外地生活的,在京都這樣一個封閉的社會環境下,他是活不下去的,即使他是如此愛它。
東京這樣一個繁華都會,有著太多紙醉金迷,卻也展現無窮的包容性,喜一說,I am a woman,but like a man.他的英文詞彙實在有限,我想:她是一個女人,只是一個女人的靈魂,被禁錮在男性軀體內。只有在東京,它的包容性,容許他可以勇敢表達自己的意念。正如一般日本小孩的志向,可以是卡車司機,可以是油漆工,可以是修路工人,他說的如此坦然自在。我啞然失笑,從小唯一的志願好像只有醫生、律師或老師,看來台灣人是矯揉做作多了!突然間我感到一絲悲傷,如果他不離開京都,他該承受多少壓力呢?!我同時想起了自己的同志情感,又是如何的晦暗不明呢?喜一說,在東京奮鬥,只希望早日矯正天生遺憾,有一天若不能回到京都生活,希望可以在最靠近富士山的箱跟鄉下,過平凡的生活!
離開日本那天,爸爸跟老師與我,由喜一開車送到羽田機場,他們兩位老人家,以台日語交雜談笑,喜一偶而插嘴,我努力的搬出修了一年卻早已忘光的日語,還是茫然無知。辦好了手續,準備登機。喜一說,I like Taiwaness,You are beautiful.然後一長串的日語,再塞了一張紙,上面寫著,滕澤喜一,京都XX區XX汀XX目,我很難明白他的意思,只能傻笑,我轉贈給他一個綴有中國結的古錢幣,他欣喜的握在手心,他不明白我的同志情結,但我知道我很難愛上一個女人!爸爸的老師已過世多年,於是聯絡愈來愈少,其實我早已忘了喜一。
暑假,我二度拜訪日本,這次由他陪著,我們捨棄繁華的東京市區,暢遊箱跟國家公園,且去拜訪我心儀已久的京都,感受它寧靜古樸的懾人氣息,在京都大學,不意間發現一間滿佈著喜字、福字,充滿中國氣息的研究室,我往前一探究竟,在透明玻璃門內側門把上,發現了一個綴著中國結的古錢幣, 我努力的注視著辦公桌上,有著一男一女兩張照片,我確定那就是滕澤喜一,在空洞的暑假校園,我找不到人可以詢問,但是在研究室外,識別牌上寫著,箱跟國家公園,地質學,專案研究教授,滕澤秀美,我不禁熱淚盈眶。
我相信喜一改變了天生缺失,或許今生得以再無遺憾!
即使我知道永遠不可能愛上一個這樣的女人,但我看見了她堅持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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