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SARS肆虐亞洲,台灣也被捲入了暴風圈之中。有關的報導與各式各樣宣稱能預防SARS的藥方(偏方?)與防護用具滿天飛,但哪種是真的有效的?只有天知道!其實沒有一樣是真的有經過嚴謹的科學檢驗的,就算要做,也是緩不濟急。想起上上次哈雷慧星(週期約是九十年,大約是一個世紀才來那麼一次,上一次是西元一九八六年左右,下一次我應該看不到啦)造訪地球時,由於天文學家們說:經過計算,地球行進的軌道將會通過慧星的尾巴,於是就有謠傳說進入慧星尾巴時地球所有生物都會被毒死,當時歐洲就風行買輪胎的內胎,好到危急的時候可以苟且偷活久一點。於是乎橡膠內胎就這樣大賣,有錢的人就買了很多充好氣備用;沒錢的呢,就乖乖等死。結果事實證明:這個謠言造就了一批新的富人(賣輪胎和補舊胎的),窮人也沒被哈雷的毒氣毒死,就跟台灣的選舉買票一樣,也算是一次財產重分配啦!到處有現成的游泳圈,不知道第二年夏天的溺水死亡率有沒有下降?(哈哈,只是胡思亂想。)當然還有西元九九九年年終時一些基督教領袖宣稱世界末日就要在西元一千年時到來,上帝將回到這個世界做「最後的審判」,當時也造成了很大的恐慌。也許有人忙不迭地把財產獻給教廷、趕快負起責任跟至愛結婚,或是壞人害怕審判而悔改也說不定,這也算是好事啦!據說當時歐洲有的地方所有的人跪地禱告,畢恭畢敬地要「迎接上帝」,結果呢?大家悻悻然回家睡覺,睡前禱告還是不忘要感謝上帝賜給了他們另一個一千年,哈哈。原來上帝不來了,反而讓大家鬆一口氣。祂老人家還是不要來得好,我們就可以繼續擺爛下去嘍…。
喔,好像有點離題了…,其實有關台灣面對SARS疫情的反省與建言已經陳篇累牘,有沒有我的一句話也沒什麼差別(我還沒創黨呢!也沒創什麼教派,更無分身在長城出現,說什麼都沒人在乎的啦。)。不過我的想法是:恐怕我們要有長期對抗SARS這種疾病的打算了。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這是一種全新的疾病,就目前所知的資訊,它很可能來自於自然界的其他動物身上的病毒,所以只要這個傳染窩(reservoir)一日不除,人類就永無逃離它捲土重來的一天。再加上它的疾病自然史相當多變,臨床上不能解釋為何有些人只是輕微反應,有些人的SARS卻是凶猛異常,也還沒有血清學研究指出它到底有多少比例的不顯感染。而病毒基因序列研究也已發現,它的基因變化的多樣性也相當地高,所以看來要發展出有效的疫苗也不是那麼地容易。更糟的是:它是呼吸道傳染疾病。茲摘錄流行病學「中文聖經版」(陳建仁著,伙伴出版公司)裡的一段話:「雖然隔離對於天花、鼠疫和霍亂等傳染病有它的效果存在,但是對於麻疹、流行性感冒、水痘等呼吸系統的傳染病來說,隔離的效果並不大。因為大部分這類的病人在潛伏期或症狀前期已經將病原傳染給他人…(499頁)」。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防疫專家們現在所用的隔離手段,真的已經是「不是辦法的辦法」了。但是真的有效嗎?還是只有天知道嘍!誰叫咳嗽和發燒實在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呼吸道感染症狀呢?有這樣症狀的病少說也有好幾百種。所以這個SARS呀,真的是天賦異稟,大有在人群裡長期肆虐的本錢呢!
不過雖然如此,太過份的壞壞病毒傳染病也有可能因為致死率太高而減少了繼續傳播的機會(我怎麼也想不通,媒體怎會老說是「死亡率」呢?明明就是「致死率」才對呀?!),最後就自掘墳墓,沒辦法一棒一棒地薪火相傳下去了(最好的例子就是依波拉病毒Ebola virus,致死率在九成以上)。夠聰明的話,就要像口腔庖疹病毒(Herpes virus type I,中文輸入法裡找不到正確的病蓋頭的「庖」,只好找個最接近的了)一樣,不痛不癢,偶爾打打游擊在口角冒個水泡,只要人類不滅亡,就永無絕種的憂慮。其實從有歷史以來,也沒有一種傳染病真的能讓人類絕種了,不是嗎?比起中世紀時歐洲的黑死病(鼠疫)與十九世紀初的霍亂世界大流行,我們有的醫學知識已經累積得相當多了,雖然不見得能像電影「危機總動員」一樣戲劇性地研發出特效藥,但是總也不致於手無寸鐵,至少我們比以前的人多知道了這是種病毒傳播導致的病,不是被什麼魔鬼詛咒了。這些話現在說來輕鬆,當時的科學家要走到這麼一步,可是非常地艱難呢!在中古歐洲,誰敢跟舖天蓋地的教廷勢力唱反調呢?他們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宗教解釋了生老病死、上天下海的一切現象,而且是不能被質疑反駁的。唉,真是不民主,不過弔詭的是:傳染病卻是最民主的了,無論貧富貴賤愚智連宋扁,人人都是有機會中獎的,呵呵。
再來,相對於號稱是「二十世紀黑死病」的愛滋病,SARS是個很有趣的對照。它們身世類似、出身寒微,都是其他動物身上不痛不癢的小病毒(愛滋病毒是中美洲的綠猴,SARS病毒是中國南方的雞鴨),但是決定病毒表面的蛋白質稍加修飾變化之後,就開始可以感染人,突然搖身一變成為當紅炸子雞了。愛滋病是種不名譽的西方起源性病,當初還謠傳說東方人不會得(現在可好了,泰國有百萬帶原者,中國更是超過了兩百萬大關)。現在東方也回敬了更有傳播效率的「非典」,而且更人道一點,比較急性(死得快);對小孩子友善一點,較不會有重症感染;也更民主,只要會呼吸的,人人有機會。雖然愛滋疫苗的研發還沒有重大進展,但是抗病毒藥物的混合使用(所謂的「雞尾酒療法」),已經讓該病的致死率大幅降低。如果沒意外的話,SARS恐怕也要走這一遭了:疫苗研發遲緩,但是臨床治療方法的進步與弱毒力病毒的「天擇」,會讓SARS野火燒不盡,但是久了我們就互相適應了,百萬年後,它只是幾百種讓人咳嗽發燒的小病毒之一而已,人類不滅亡,他們也就不會絕種了。
最後,有關醫護人員面對SARS的職業道德與基本人權的維護、媒體的嗜血脫軌報導、無知政客的夸夸之言藉機得利與政府面對疫情的被動與不知所措,大家的看法永遠是既歧異又各說各話的。我也只能提供一個思考的原則,那就是:「自律」永遠是比「他律」更有效率、更容易推行、社會成本也是最低的。公權力加諸於個人的強制力,永遠是不如自身凡事為別人著想,主動配合限制自己的部分自由來保護別人健康的。當然「自律」不僅僅是個人層次的事,各職業團體裡面也該有適當的自律機制,才能讓這個團體能夠繼續得到社會大眾的敬重與期待。台北市醫師公會該開除誰,應該不用我昭示了吧?
這是很好的一課,一些人的貪婪自私與捨己為人的高貴情操,高下立判,不是嗎?冷漠而只求自保的的多數人,想想看看我自己如果身歷其境,會是前者還是後者呢?如果自己都沒把握當聖人,又有什麼資格罵別人呢?另外,在沒有真正的「專家」的情況下,也希望大家對公共衛生與流行病學會有多一層認識,我們流行病學家面對的,一向都是人們恐懼未知的疾病。給我們資源與時間,我們會讓人類少點機會要被迫去面對這樣的人性考驗的。信我者不一定得永生,但是相信會比較能理性看待這件事吧?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