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13-1)
熟練地避開可能會遇見巡邏的巷弄,甚至是那幾條木木川叔叔從銀座回來時可能會經過的街道。
既然都已經安然無事的溜出那扇腐爛又發臭的木門,我小心翼翼踩著牆角下的陰影,盡可能讓自己原本就瘦小的身軀,在空無一人的路上看來並不那麼顯眼。
先是一個、兩個、三個...
繞過數個交叉路口,再來是最後一個轉角。
當我撐著因疼痛而微跛的雙腳,總算抵達小佐惠的家門口時,聽來有些壓抑的嗓音,「愛子、愛子。」還來不及抬頭望向窗邊那若隱若現奇形怪狀的黑影,耳邊頓時傳來交雜著風聲的幾聲急喚,催促著我稍稍彎起了身子開始環視著周邊的人影。
然而混著砂石的冷風,還在使勁的刮著耳膜。
在後方急促的呼吸聲下,隱約還能聽見些許微弱的呻吟。
是錯覺嗎?
甚至有種並不那麼陌生的氣味,時不時夾雜在冰冷的空氣中,肆無忌憚地搔癢著我的鼻腔。
「這一定又是愛子的錯覺吧?妳是不是又偷偷吃了一堆古怪的東西?」如果真理子聽見了,想必一定會故作無奈,笑著這麼回應我吧。
「愛子,這裡。」忽略那股扯著神經,不知怎麼油然而生的疑惑,我尋著聲響,步向不遠處頻頻向我招手的人影。
即便是在異常昏暗的燈光下,眼看隱身在大樹旁,而右手正捧著蛋糕盒的真理子,向來精緻好看的臉上已大大寫上幾分不耐。
翻開掛在胸前擺盪的二手機,微微的震動正準點報時著十點三十。
不多不少。
我想我應該還不算遲到。
「愛子是從哪個方向過來的?」真理子皺著眉頭一邊詢問著我的同時,附近那盞燈光原本就有些微暗的路燈,恰似在警告些什麼一般,突然開始不斷的閃爍。
「就是那條會經過川崎菓子店,沿路上沒什麼路燈的暗巷。」而原本那寥寥無幾的幾支攝像頭,聽說也在上個月的某個夜裡,在某個議員的兒子醉酒鬧事後,被縣長下令給拆得一乾二淨。
大門被撞爛的野口家,石磚砌成的街道上還來不及讓雨水沖刷乾淨的斑駁血漬。
有些人總愛大費周章的只為意圖掩飾些什麼。
而那些迂腐的大人或政治家更是樂此不疲。
「愛子一路上都沒有遇見奈奈美她們嗎?」真理子朝我遞過手上的蛋糕,難掩不悅的嘀咕著:「明明說好今天晚上十點半在小佐惠家門前見的。」
她甩了甩原本因捧著蛋糕而有些酸澀的右手,直到肩上的疼痛逐漸緩解之後,才從背袋中掏出那台新款的智能手機,焦躁地查閱著任何可能遺漏的短訊。
「喀喀喀喀」塗上透明油彩的指甲,彷彿快要敲出裂痕一般,我看著真理子不悅的表情越來越明顯。
如果換作是在其他人的面前,那個無論何時都優雅和善的真理子,絕不會任誰看到自己也有這樣毫無耐性的一面。
「沒有。」我搖了搖頭,順帶補充地說道:「而且奈奈美怕黑。」
呼應著平時就有些唯唯諾諾的形象,膽小至極的奈奈美在既恐聲又恐黑的這點上,還算是頗有名氣。
尤其每到傍晚,每當漆黑的影子開始被拉得詭異而細長,奈奈美紅著眼眶,說什麼都要扯著懶惰的美枝子,特意繞往另一條燈光明亮的遠路,即使回家了路程因此多了十數分鐘也毫無關係。
真理子肯定知道的,卻並不在意。
「嘖。」放開了平時拼命維持的假象,她發出了相當不耐的咋舌聲。
伴隨著頻頻跺地的腳跟,就連敲打在屏幕上的指腹也越加的使勁,「我最討厭別人遲到了。」
不!或許應該這麼說。
其實樂於掌控一切的凜川真理子所最討厭的,是有誰竟然讓無比高貴的自己花時間等待。
「大概是在路上遇到了什麼。」
「雖然我也沒有收到短訊,不過我想她們應該快到了。」轉頭望向右前方暗無燈光的巷口,在真理子拼命敲擊的手機屏幕的同時,遠處隱約傳來少女的啜泣及步伐凌亂的腳步聲。
聽說上回的後山探險結束之後,似乎讓奈奈美足足做了一整周的惡夢。
被變形的樹枝砍掉脖子什麼的,至少美枝子是手舞足蹈,語氣生動地這麼說著的。
不出所料,我的耳膜裡充斥著少女破碎的呢喃。
參雜在壓抑的抽泣聲中,「唰唰唰唰」棉質的布料則不斷在圍牆的粗糙面上摩擦。
「愛子、真理子~嗚嗚嗚...」根本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從黑暗中走出的人影,奈奈美那滿腹委屈的哭腔已經先來到了耳邊。
仔細捧好手上的草莓蛋糕,避免奶油沾上四周的紙盒面上。
我幾乎不用轉頭就能想像,此刻低下頭的真理子正在努力收拾她上一秒的所有情緒。
雖然是表面上的那種。
看著奈奈美一副隨時都要奔馳過來的模樣,我迅速的將提著蛋糕了右手放到了背後。
「怎麼只有奈奈美一個人?美枝子呢?」對著二話不說就淚流滿面撲著抱了過來的奈奈美,我有些疑惑的問道。
明明美枝子下午還在那裡囔囔著著絕對要從小佐惠手上討回那瓶高級的水色指甲水。
「對啊,路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嗎?」身旁已經將情緒收拾得差不多的真理子,也轉過身來用著極度關切的語氣詢問著。
「我、我也不知道,嗚嗚...」奈奈美抽了抽幾下鼻子,還有些發顫的雙臂則牢牢的扣在我的脖子上。
承受著掛在自己身上那一半以上的重量,這讓我的身體不免開始有些搖晃。舉起空出來的左手,我輕輕拍了拍奈奈美的肩膀,「不...不知道?」她的雙手再不放開,大概在蛋糕落地摔爛以前,我可能就會先這裡因窒息而倒地。
到時候可能就不只是禁足,或多吃幾塊腐爛長霉的辣肉這麼簡單的懲罰而已。
回想起被辣油包覆的舌頭給盡情舔過的眼眸,那種辛辣無比的刺痛感,足以讓人雙眼敏感乾澀整整一個多月無法消退。
而且這麼說來,一向討厭那些帶毛生物的木木川,在上個禮拜不知怎麼地突然買了一座中型狗籠。
回憶著女人那曖昧又飽含玩味的笑容,幾乎想都不用想我都能猜到,那座狗籠絕對不是拿來關什麼盡責的看門狗。
「奈奈美和美枝子家不是才相隔兩條街?」
「對、對啊!」奈奈美稍稍鬆懈了掛在我肩頸上的力道,望向一臉演繹著擔憂的真理子,顫著聲音吸了吸鼻子後才又繼續說道:「下午明明說好晚上九點四十在我家門口見面的,但我怎麼都等不到美枝子,電話也都打不通。」
「所以我就先走到美枝子家,在她家門口打了半個小時左右的電話,還拿石頭扔了她的窗戶!嗚嗚...」
「然後呢?」壓抑著滿懷不耐的真理子,重新接過我手上彷彿隨時都要墜地的蛋糕,嘴角難免有些不自然的抽蓄。
先是無故不登校的小佐惠、不安於份的東堂亞彌;然後是沒什麼神經,因而時不時就不大受控的美枝子,外加一個膽小愛哭,沒能察覺到真理子的『異常』,說話依舊溫吞冗長的奈奈美。
當那張高級的面具開始出現一絲絲細微的裂痕時。
對於這些精心培養卻漸漸失控的脫線娃娃,凜川真理子是真的開始有些發怒了。
「我真的等了她很久,但一直都沒有回應,這麼晚我又不敢一個人在外面走,正不知道該怎麼辦而想打電話給妳們的時候,才發現手機已經被我打到沒電了。」一邊說著的同時,奈奈美還真的把連開機都沒辦法的電話拿了出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又不能不遵守約定,所以我只能邊摸牆邊走了過來。」
「路上這麼暗,我真的超害怕的。」豆大般的淚水沿著兩頰滴答滴答的滑了下來,「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遲到的!」
如果不是真理子時不時提醒著奈奈美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響,眼看她委屈得就快要嚎啕大哭了起來。
「好、好,沒事的,妳先別哭,我完全沒有要責怪妳的意思。」真理子靠上前來輕輕拍了拍奈奈美的手臂,順帶示意著如果奈奈美再不斟酌著放手,我可能會先在她收乾眼淚前窒息,「都是我的不好,不應該約在這個時間點的,可是因為妳們知道我放學後總還有那麼多的家教課...」
真理子故作悔意的輕嘆了口氣,「真的很對不起,都是我的不好。」
嘘(うそ)。
這可不是真的。
真理子明明總有的是說法可以推掉那些她認為無趣的課程。
那雙不時在暗中透著絲絲嘲諷的眼神,我甚至根本不用抬頭確認。
她可是完全沒有任何反省的意思在。
「不不不!才沒有這種事情。」誤以為真理子真的懷有一絲歉意的奈奈美使勁地搖著頭,卻也少了幾分不安的情緒,「真理子真的沒有生我的氣嗎?」她仍有些忐忑的問道。
到也不是因為奈奈美查覺到了真理子的某些情緒,只是以人類正常的邏輯來思考,整整遲到將近三十分鐘什麼的,再怎麼好脾氣的人大概都會為此感到十分不快。
即便那個人是『一向』溫和又優雅的真理子。
「當然。」
ー 嘘つき -。
「我怎麼可能會因為這樣生氣呢。」向上扯起的嘴角,完美地掩飾了還透著幾分冷冽的視線。
凜川真理子果然是,最擅長面不改色說謊的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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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什麼力氣去重新檢視整個內文的流暢度等等,
所以日後可能還是會在做微幅的調整和更正。
而接下來的內容也會開始慢慢進入重點了w
處在一種滿滿負能量和各種瓶頸的狀態裡,
總讓我有種想歇斯底里幹些什麼,
或崩潰一場的衝動。
身心疲倦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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