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枯枝在腳底「劈啪劈啪」接續著粉碎,碎石刮過稍稍浸濕的鞋緣,汙濁的泥濘沾附在黑得發亮的鞋面上,怎麼甩也甩不掉。
遍地雜草搔癢著曝露在空氣之中的小腿肚,不時和著淤泥向上濺起的水珠,毫不客氣地弄髒了潔白的短襪和裙擺。
相繼踏過大雨過後總會出現在陸面,那處處惱人的水窪,薄薄包裹在肌膚上那層黏稠的濕氣,刺激著持續擴張的毛囊,妳能感覺那些汙水都滲進了毛孔裡。
寒風撓著發麻的臉頰,一種感覺就要嘔吐的生理本能,盈滿在胸口的難耐正在頻頻作祟。
四周充斥著不斷加重的喘息,不知從何竄起的顫慄,彷彿飢餓的小蟲一般,使勁撕咬著頭皮。
耳邊除了一陣窸窸窣窣的雜響以外,身後還傳來拖行在地面的腳步聲。
「吶吶。」
「吶吶。」交雜著幾聲埋怨濃厚的嬌嗔,緊跟在身後的奈奈美,攀附在與她平行的美枝子身上,散亂的頭髮看來倒是有幾分狼狽。
「這麼晚了我們真的要跟著去那間廢棄的老公寓嗎?」
「如果出現了怪人那可怎麼辦?」
「但是小佐惠那個八卦魔人都這麼拜託了...」
「奈奈美之前不老是在說嗎?朋友之間就應該互相幫忙什麼的。」
說是這麼說了。
但任誰也不難猜想奈奈美此刻的表情,大概覆滿了無比的懊惱和悔恨。
「可是!」
「反正都來到這裡了,說不定我們還能發現什麼有趣的秘密。」聳了聳有些沉重的肩膀,美枝子模仿著小佐惠平常說話時的語調,一臉輕鬆地唱言著只存在於她腦海裡的各種妄想。
其實那根本無關緊要。
手持著隨時都會斷電的燈筒,以及訊號微弱到隨時都會斷訊的手機。
在月色被烏雲完全遮蔽的深夜裡溜出家門,一路尾隨著同學行蹤詭異的青梅竹馬來到廢棄空屋前什麼的。
四、五個手無寸鐵的女子高中生相互緊偎,她們懷抱著某種光是夜風就能吹散的勇氣,來到矗立著各式破舊屋宅的後山,然後禁不住種種恐怖的幻想,身軀不自主的瘋狂發顫。
這幾乎是那些無趣的恐怖電影,才會出現的特殊情節吧。
飄散在空氣中的陰冷,揉合著詭異的陌生氛圍。
勾著不斷向我貼緊的手臂,即便是真理子也開始顯得有些焦慮不安。
我在內心細數著在鞋底混著黏液和生物組織一同踏扁的第五隻蛞蝓,下午當她們應聲通過美枝子的臨時提議時,腦中想的肯定不是小佐惠似無實有的焦慮,而是單純又略帶刺激的嬉戲吧?
如同那些偷偷改短的裙擺、上色的指甲,以及深夜十分避過警衛,躡手躡腳潛入泳池的次數。
肆意挑戰著某些一旦違反也能獲得原諒的規定,然後作為滿足內心叛逆不羈的戰利品。
這不過是一場遊戲。
她們大概是這麼想的。
涼風拂動著飄逸的裙擺,不斷擠壓著臀部的水色吊帶內褲,在毫無遮蔽功能的布料下若隱若現。
手掌拍打堆滿吐司邊而大幅鼓起的腮幫,美枝子時而出現的滑稽舉動,幾乎成為某種令人焦躁的午後慣例。
沉迷於引人發笑的醜態,尋求某種無法被替代的優越感。
「就算妳不這麼狂吃,也不會有人覬覦妳的零食。」
「甚至就連味覺失常的愛子,都不會想要搶過妳手中的麵包皮。」
「還有快點坐下,妳的新內褲會影響食慾。」奈奈美一手壓著被風吹亂的頭髮,剛剛放下便當的右手,則用力揪住美枝子從不受控的裙襬。
嚼著難得煮熟的肉塊,姑且不論我的味覺是不是有些失常。
眼看著身旁掩著嘴角偷笑的真理子,雙眼已經彎成兩勾下彎的弦月,而鬧得歡騰的美枝子和奈奈美,似乎對於這種二人相聲,總能樂此不疲。
她們極力扮演著不會被取代的人形玩具。
反觀身為專屬玩物的自己倒是顯得有些不盡責。
「えエエ~這可不是什麼一般的吐司邊。」一邊發出奇怪的哀嘆,美枝子總算順著奈奈美拉扯的方向蹲坐了下來,「這可是有撒上糖粉的炸吐司邊!」
「是是是。」
「什麼嘛!那種敷衍的反應。」取代原本滿是得意的表情,隨即翹起的雙唇,讓此刻的表情顯得有些委屈。
「是是是。」奈奈美順手從美枝子手中的提袋裡抽了一條吐司邊,然後故作無奈的嘆了一口長氣,「那妳告訴我,妳的神奇吐司邊簡稱之後會叫什麼?」
「簡稱...」稍顯豐腴手指掐著下巴,美枝子難得認真的思考了幾秒,接著用像是在搶答一樣的聲量舉起手來喊道:「吐司邊。」
「真是幸好笨蛋這種絕症不會傳染。」
「哇啊!奈奈美真話還過分啊!」
耳邊傳來手掌輕輕拍打在肌膚上清脆的聲響,角落則飄盪著少女們爽朗的笑聲。
嚥下最後一口絞肉丸子,除了熟捻的扯動著嘴角以外,還得迅速掛上一副最擅長的笑顏來證明還在狀態。
如果連同真理子都露出一副近似愉快的模樣,那麼跟著歡快的「咯咯」輕笑,才是被認可的正常反應吧。
關於這點拙劣的偽裝,我想我已經能夠做到不用提醒,也能夠不被誰揭穿的程度。
手背揉著發癢的鼻頭,拂過肌膚的涼風挾帶著就要滲出水滴般冰涼的溼氣。
頭上頂著越發烏黑的天空,覆上層層陰霾的大片雲朵正在左右推擠。
「感覺好像快要下雨了,小佐惠不是有什麼事情想商量嗎?」
「就是啊!都特地上了屋頂,就別在那裡故作神秘了。」抬手撇下手中的吐司邊,美枝子轉而扯向小佐惠擺盪在腦後的雙馬尾。
「好啦好啦!快點拿開妳黏黏的H手,我說就是了。」大力拍開美枝子的手掌,小佐惠先是嫌惡般的瞥了一眼曝露在空氣中的肉感大腿,直到確認頭髮沒有沾上白白的糖粉之後,才肯繼續接著說:「其實是六班的本田,妳們應該知道那個討厭的傢伙吧?」
「えエエ~小佐惠的前男友?」為了調侃著面露紅暈的小佐惠,美枝子刻意用著某種嘲弄的語氣。
「才不是什麼前男友!誰像妳這個H魔人。」
「我們只是剛好住在隔壁,只是剛好一起長大的鄰居。」相較於幾秒鐘前那團撲在臉頰上的淡粉色,說著說著,小佐惠的臉色異常紅潤了起來。
因尷尬而高亢的嗓音,似乎混進了一點微妙的羞澀感。
餘光瞄向被頻頻拉扯的衣襬,「還真是無趣啊。」一旁悄悄傳來了這樣的訊息。
尚未勾到耳後的長髮不時拍打著肌膚,真理子的手掌托著下顎,左肩則輕靠在我的手臂上。她瞇著眼眸,臉上仍掛著平時的招牌笑容,只有在垂下嘴角的短短幾秒鐘,才會露出了幾分不意察覺的乏味表情,「所以怎麼了嗎?那位六班的本田。」
畢竟是和自己無關的戀愛故事,像是被搶先一步的不快感。
真理子的煩躁不安,眼前這三個就算裝了雷達依舊鈍感的女孩,大概怎麼也無法意會。
「那傢伙最近變得有點奇怪,不管說話還是行為都變得有些詭異。」手掌壓著從未過膝的裙擺,雖是抱怨的語氣,但皺起的眉頭卻夾雜著些許憂心,「不管是本田叔叔他們突然一句話也沒說,兩夫妻丟著還在念高中的小孩,就到國外出差一整個多月都沒有消息這也太奇怪。」
「尤其我媽媽每次拉著那個傢伙來家裡吃飯時,身上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怪味道。」
「怪味道?」
「對!像有什麼東西發酸了一樣。」
「嗚哇!那感覺真噁心。」美枝子擠壓著臉上的五官,露出一副相當怪異的表情。
「而且我發現那傢伙總是在大半夜裡,揹著提袋不曉得偷偷溜去了哪裡。」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先是停頓了幾秒才又繼續說道:「回來之後,身上穿的又是另外一套衣服。」
「嗚哇...」
「幹嗎?」
「原來連老愛擺出一副萬事通模樣的八卦魔人也會戀愛啊?」
「那個被萬年笨蛋附身的H魔人還是快點閉嘴吧。」轉頭瞪了一眼被奈奈美壓著頭顱的美枝子,「就說不是妳想得那樣,令人討厭的H笨蛋。」
「如果不是喜歡,那妳幹嘛那麼在乎那個叫做本田的事情?」
「畢竟是鄰居,常常還得一起吃飯,還被媽媽嘮叨要好好相處...」伸長了手指,小佐惠開始列舉著各種聽起來就像是非得用來自我說服的原因,「雖然覺得很討厭,但總不可能真的完全不管那個傢伙吧?」裝作一副無可奈何的姿態,少女的心思卻幾乎淺白的書寫在微微發燙的臉頰上。
迫使青少年悸動的思春期?
嚴格說來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只是令我不得不在意的,顯然並不是小佐惠那滿是憂心的語氣,更不是那些身為秋水愛子依舊無法體會的某些情緒。
手中接過真理子遞來的薄荷飴,辣涼的口感沿著舌面竄上鼻腔、盤上了腦門,刺激著尚未清醒的腦神經;原本還有些停滯的大腦,好似廚餘廠裡頭的大型攪拌機,攪著纏繞在一塊莫名而生的思緒,開始溫吞的左右轉動,大概連同滿溢的腦漿也一起和著翻轉。
異常的言行,以及渾身充斥著難以形容的氣味。
那聽起來就像是令人不禁在意的某個女人。
坐挺的身軀支撐著真理子將近三分之一的重量,當我試圖聯想那股幾乎佔滿胸口的相似感時,倏地在指尖漫散開來的濕漉感,冰冷的穿透了肌膚。
啊,雨滴。
抬頭望向過度擠壓而十分抑鬱的雲層,滴滴敲打在地板上的毛毛細雨,讓一旁最為注重儀容的真理子開始收起地面上的便當盒及包巾。
大雨的前兆。
推開在腦殼上頻頻使力的手掌,美枝子豁然站起身來,朝著小佐惠一臉認真的說道:「真的那麼在意的話,跟著去不就行了?」
「我可是女孩子欸,一個人在大半夜裡偷偷跟著男生什麼的,怎麼想都很奇怪吧?」扭下頂樓大門的門把,小佐惠轉身避過隨著我們一同躲進室內的寒風。
她的眼神看起來就像是在嘲笑美枝子簡單的大腦一樣,抿起的雙唇還含著一抹顯而易見的輕蔑。
風聲迴盪在漫長的迴廊裡,「呼呼、呼呼」的咆嘯聲感覺有些刺耳。
「小佐惠希望我們做些什麼呢?」我轉頭望向說話的真理子,這應該是步上頂樓之後,她開口回應的第二句話。
「我...」
「既然如此~」左手勾著奈奈美的脖子,右手貼在樓梯的手把上,美枝子偏著頭腦,睜大那雙貼著眼皮貼的明亮瞳孔,「我們都跟著一起去不就好了?」
與其說這是笨蛋所能想到最聰明的解決方法,其實她們單純只是覺得有趣吧。
就連露出笑靨點著頭的真理子,臉上那副表情也只是找到什麼得以打發無趣,而忍不住感到愉悅的制式笑臉罷了。
「吶吶。」
有些沾黏的鞋底,「噗哧」炸裂在腳底下的第六隻蛞蝓。
逐漸凝重的臉色,伴隨著頻頻加重的呼吸。
越是接近那座空屋,空氣裡頭就越是飄散著一股既熟悉又嗆鼻的惡臭揮之不去。
腐爛的、發酸的,儘管濃烈的氣味令人感到作噁!
卻又莫名的令人感到無比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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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腦也當機了,感覺好卡,
大概也累積了一堆廚餘需要消化啊啊啊啊啊...
雖然很想改順卻感覺自己一直在跳字閱讀是怎麼回事orz
然後下集開始發便當呼呼呼,
說到自己發便當就令人開心www
讓我們為了即將領便當的少女默哀三秒鐘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