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雜的鬧鈴聲『叮鈴鈴』的不斷在耳邊響起,幾乎炸碎的混沌大腦,它正在試圖對著我咆嘯。
抓起了那只這個月才剛換過的第五個鬧鐘,儘管如此,我仍朝著白色的牆面,擲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
這場四十分鐘前才剛入夢的睡眠,疲倦會在眼皮上刻劃出最具代表性的黑線。
我始終忍不住咒罵著該死的時間。
早晨四點五十分,沒能和時間抗爭的生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嘴角不自覺彎成一道嘲諷的弧度。
順手拉開那件水藍色的薄被,冷空氣覆蓋在白皙的肌膚上,忍不住的打了打哆嗦。
指間穿插著在後腦不斷糾結的髮絲,硬生生的扯開之後,有一股瞬間清醒的暢快感,那就叫做斷裂的疼痛。
儘管有些麻煩,一旦想著剪去這頭長髮,心裡便感到莫名的不捨。
持續臣服在這樣的優柔寡斷之下,自我厭惡仍爾爾的在作祟。
我套上那看來生硬又死板的校服,隨意的扎起了一束馬尾,置身在櫥櫃的鏡子前,突地的想起了那個更加自我的女人。
「該死。」又一聲咒罵,在我看見右手那只銀表的時間之後。
這一切全部都要詛咒那個像意外一樣出現的女人。
幾乎就要沒氣似的在尚未天明的街道上奔跑,冷風颳過臉頰上的刺痛,近幾日的嘴唇,似乎一直都呈現著蒼白而乾裂。
當我看到那親切的臉孔大大映在眼前時,指針已經不偏不倚的指在了五點三十分。
「今天比較晚喔!」報社的老闆,正和藹的對著我笑著。
「對不起。」
「可能會有些趕,快些去送吧!免得等等上課會來不及。」他將那疊厚厚的日報,捆在門口的自行車上,「雖然這麼說,但是路上還是要小心點。」語氣充滿著我總是無法習慣的關心。
跨上了車身,儘管我看不起那些教師因為壓力而屈服的態度,但不得不說,不需要著上裙裝的破例,確實為我帶來莫大的方便。
「嗯,我出發了。」
然後看著有些空曠的前籃,大概是因為今天沒能來得及一起送牛奶,踏板顯得輕盈了許多。
早晨的送報和一部分的牛奶,是我的生活裡面最主要的收入,放課後偶爾會兼些初中生的家教,但那並不是那麼的穩定。
畢竟我也不過是個就讀高中的學生,外加風評或許不大好。
對此我不由得冷冷的笑了笑。
其實那個男人每個月裡都會在我的存款簿,放置一筆可觀的金額,作為一個監護人的身分,企圖擺控著我的生活。
不就這麼被小看了?
我可不是沒長牙的小兔子。
加緊著踩在踏板上的腳步,看著所剩無幾的幾份日報,我盡量以最快速的速度送達,只不過,本該顯得空曠而寂寥的街弄上,突然多出了一道纖細的身影,直直的佇立在我的面前。
不得已按下的剎車。
「早啊,張瑞君。」那個女孩相當順暢,並且自然的喊出了我的名子,用著非常親暱的語氣,好似彼此有多麼的熟悉。
基本上已經清醒的大腦,我確實不記得自己曾經見過這一號人物,就算有,也並不可能有任何的交集。
她就像看穿了我的疑問似的,對著我有些驚愕的神情,甜甜的一笑道:「我是陳思蘋,五班的轉學生。」
不知怎麼地,感覺她的笑容越發燦爛。
發覺自己的情緒,突然意外的平靜,似乎被那個女孩的笑容感染了什麼,對此時的自己感到有些不滿,不自在的潤了潤嗓音,「妳擋到我的路了。」聲音聽來冷漠而平淡。
「只是這樣?」她的眉頭稍稍的皺起,表情顯得有些失望。
那種好似被期待著什麼的痛苦,再一次的被我回想起,這回我總算不再那麼好氣,直直的對著她囔著:「讓開。」
看起來水汪汪的大眼,我以為她就要為此而落淚,儘管再怎麼無感,我其實並不擅長女孩子的眼淚,開始有些莫名的心慌。
如果她真的哭了,我絕對會打從心底的選擇厭惡她。
沒想到,最後她只是彷彿示意般的笑了笑:「我猜過,妳大概不喜歡講話。」有些羞澀的順了順被風吹亂的頭髮,她又道:「我只是想讓妳知道,我一直都在注意妳。」
「我想...」
成為妳的朋友。
在她表達出她的意圖前,我已經挪了車身,踩著自行車,直接經過她的身邊離開。
明明不想理解她的期待,最後那幾個字,仍然不偏不倚的傳達到我的大腦中樞。
張瑞君,我想成為妳的朋友。
張瑞君,我喜歡妳。
彎起的嘴角,大肆嘲諷著那些我無法回應的期待。
送完最後的那幾份報紙,回到報社歸還自行車,已經趨近於六點五十分了,我想我花了太多的時間,在感受早晨的涼意。
順了順翻起的衣領,抬頭正好看向有些圓潤的老闆娘,正朝著我緩緩的走來。
她輕聲的道:「小君,還好嗎?」
即使內心總是叫囂著:請不要那樣子的叫我!最終我仍然只會不自在的點了點頭,然而他們也明白,我一向不愛多加開口。
「眼睛都冒著血絲了。」她看來有些心疼,伸出的右手,企圖碰觸我的臉頰,卻被我閃躲開來。
尷尬的浮在半空中的手臂,轉而拍拍我的肩膀道:「女孩子家,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身體,知道嗎?」
「嗯。」
「好啦!快去上課吧。」像是鄰家阿姨一般的笑容,她輕輕推了下我僵硬的身軀。
我想我沒錯過什麼,在轉身的瞬間,眼角瞄到了老闆恰好走到她的身邊。
然後我隱隱約的聽見他們細聲的談話:「其實是個很乖的好女孩。」
「只可惜話少了點。
「那個孩子一定很寂寞吧,如果我是她的父母,絕對不會...」
我想我的臉上,浮現的肯定是一副曖昧的苦笑。
隨意拉下後腦杓綑綁著的髮束,那頭過肩的長髮,再一次隨風飄揚。
同情和溫暖,我寧可選擇更加的堅強。
忘記那心中泛起的苦澀,肩膀掛上那深黑色的書包,和往常一樣,踏著那最沉穩的腳步,不得不繼續的向前走。
自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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