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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1-22 10:50:01| 人氣99|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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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我和另一個我
  和分居者在牛肉麵店相遇,其實我有若干程度的不覺得意外,因為這裡本來就是我跟她從前經常一起填肚子的地方。她喜歡這裡的酸菜──因為附送的酸菜而喜歡上牛肉麵,這點偏執是我長時間不能理解的。
  這一回想,我忍不住有點生氣了。難道她可以毫不猶豫地把我戒掉,卻無論如何也戒不掉這裡不花錢的酸菜嗎?……難怪我剛一坐下的時候,老闆居然多事地在我耳邊說了一句「幹嘛分開坐,吵架哦。」我因為一開始沒有發現原來她已經事先坐在那裡,所以愣了一下奇怪老闆在嘟噥甚麼,乾脆不做回應。
  分居者也看到我的時候,嘴裡還含著混有酸菜的麵條,忘了咀嚼,忘了吞嚥;她吃驚的表情就像身後突然打出一道閃電那樣,而那樣的表情最後也以閃電消失的速度被她刻意收拾起來。
  她移開了目光,恢復若干鎮定,之後就像沒辦法必須盡義務那樣,細嚼慢嚥地把麵條送進食道。過程中我一直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簡直有股衝動想學討債公司的黑道那樣衝到她的面前亮出匕首指著她說:喂,已經是第八天了哦,妳到底鬧夠了沒有?居然還有心情坐在這裡吃麵?就算妳對離開我這件事完全不後悔那麼至少也該表現出一點點的遺憾,花些心思去遺憾培養七年之後無故夭折的感情應該並不為過吧?好歹我用七天的沮喪消沉去證明我還愛著妳。分居者,妳聽到沒?我還愛著妳啊!跟我比起來,請問妳到底做了甚麼?
  我一定是壓抑過頭了,再見到她,我突然不由自主地變成口才很好,而且強勢──即使這些話只是在心裡空洞洞響著並沒有真正對她說。怎麼可能真的跑去跟她說,她的麵正在胃裡消化著,我的麵正在鍋裡煮著,周圍都是些正在吃麵的不相干的人,時間、場景、人物都不對,哪可能去說這些。
  我只能盯著她望,感覺全身上下軟弱得連簡單打個招呼的力氣都沒有。
  她在看到我之後沒再動筷子,拿出手帕斯文地擦拭了沾在嘴唇的湯汁油漬,之後就匆匆付了帳,一秒鐘也不肯多待地穿越馬路而去。
  「去追呀!追上她,把話說清楚!」我之外的另一個我突然說。
  「可是我叫了麵還沒吃,我真的好餓。」我回答另一個我。
  「媽的,你有病,同居人和牛肉麵到底哪個重要難道你分不出來?」另一個我問我。
  「你錯了!」我糾正另一個我,「她已經不和我同居了,八天前剛做完愛的那個下午,她毅然決然地走出那扇門,變成了我的分居者。或許,她已不愛我。」
  「那你呢?你到底還愛不愛她?管她是同居人還是分居者,關鍵不該在稱呼上吧?跟那扇門無關,跟牛肉麵更是無關,重點是你還愛著她麼?就是這麼簡單!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就起身去追,別管甚麼牛肉麵了。」另一個我對我咆哮,堅定的口吻像是我如果不肯照做,那麼他就要撇下我自己去追。
  面對另一個我的意志拉扯,我有種要被撕裂的感覺。如果就這樣互相堅持下去,好像真的會發生被撕裂那樣的事噢,這點在邏輯上是說得通的呀。真實的我還坐著,兩隻腳像營釘一樣固執地紮在地裡,但實際上紮得並不夠深,另一個我在抽離時突然用力,終於把我連根拔起。
  「先生,麵好囉!」我聽見身後牛肉麵店老闆的叫喊,但我的兩隻腳卻已經完全投誠給了另一個我,毫不商量地載運我的身體穿越馬路,追向分居者。當這兩隻背叛的腳先後跨過馬路中央的白色分道線的同時,我的右手邊陡地傳來一道我有生以來所聽過最為尖銳的聲響。
  我感覺到高分貝的喇叭聲響像箭弩一樣地穿透我的右耳膜直搗我的腦子內部,之後就一付找不到出口似地在裡面像傻瓜一樣到處亂撞。終於,我的視神經被音波這個冒失傢伙給碰壞了,否則我不會突然眼前一黑,然後甚麼也看不到。


◆11.光的軍隊與完全黑暗
  世界的原形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完全黑暗!所有看得見的形體之所以存在,憑藉的是光影的媒介。沒有光影,就沒有一切。
  我待在沒有一切的世界裡,暫時並不想離開。被完全黑暗充份包裹住真是一件十分舒服的體驗,我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母親的子宮似的,十分安全。不論我以甚麼樣的姿態存在著,也不管我的頭顱、身軀與四肢是否已經生長完成,總之我可以確定我正被絕對安全的完全黑暗密不通風地包裹著。
  所謂絕對安全,明確的解釋是我不會再受到無論是肉體的或者心靈的任何形式的傷害。我像深海魚一樣,低調再低調,靜悄悄地沉潛在大海母親的羊水裡,舒服到幾乎快要溶化的程度,真想就這樣甚麼都不想地活著。
  可是一這麼想就觸犯了禁忌……
  我還活著嗎?我在黑暗裡思考這個問題,同時發現「思考」竟是黑暗的解語,而解語一旦被說出,就會使黑暗開裂出孔隙。在完全黑暗裡只要是一個小到像針孔的孔隙就足夠提供光侵略而入,並且它們一面不停往裡鑽,一面帶著腐蝕性將針孔不斷擴大,於是有更多光的族類開始爭先恐後地往裡頭擠,最初是用擠的,慢慢的孔已經大到不必用擠的了……等大到連一列火車都可以開進來的地步的時候,光的軍隊已經完完全全地殲滅了黑暗,無所不在地取代了黑暗。
  我被帶有侵略性質的光的軍隊嚇得緊閉雙眼想要重回黑暗處,但光像是不肯善罷甘休,仍然以若干程度的滲透力不斷穿鑿我的眼皮。我頑強抵抗,它們於是另外派出兩支隊伍,分別佔領我左右兩邊的眉之高地,拋下繩鉤鉤住我的眼皮下緣,然後嘿咻、嘿咻地不停向上拉扯。簡直無理取鬧。
  我在持續抗拒的同時,聽覺也正逐漸恢復,耳膜起初是嗡嗡嗡的無意識做響,等聲音傳至大腦之後,漸漸被解讀成為語言……
  女聲:「他不要緊吧?」
  男聲:「不知道……」
  然後嗅覺也恢復了,於是我還沒睜開眼,就已經知道這裡是醫院,因為醫院有它天生應有的味道就跟大海有它天生應有的味道是一樣的道理。這裡是醫院,那麼那個男聲應該是醫生發出的吧?這簡直豈有此理!他如果是醫生的話,憑甚麼說出這種話?我被送到醫院,那麼應該是躺在某張病床上,因為我如果是躺在停屍間,女聲不可能會問「他不要緊吧」這麼無聊的問題,而說「不知道」的那個傢伙(我打賭他是醫生)居然在被問及屬於他的專業的問題時,採取了這麼消極的答覆,真是教人不得不對他生氣。
  男聲又接著響著:「根據我的經驗判斷,他早該醒了,我不明白他在拖延甚麼?」
  怪我拖延,真是愈說愈過份了。到底是哪個醫學院畢業的,還有我決定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醫院的投訴部門。
  「會不會是腦震盪?」女聲用關切的口吻問道。
  「那需要進一步觀察,如果是那麼麻煩可就大了。」男聲回答。
  「不用麻煩了,我頭腦清楚得很!」我賭氣地在心裡駁斥他。
  ……然後是冗長的靜默。
  當聽見身邊的人談論車禍以後的自己然後突然又不談了,這種感受真是不妙,好像在告訴病人結論是:我們盡力囉,你自求多福吧。
  那女的聲音好熟悉,從我一開始聽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而當我還想進一步分辨的時候,她已經不出聲了。
  我的眼皮還在不停地被向上拉扯,真教人受不了,於是我放棄重回黑暗的念頭,決定把眼睛睜開。另一方面,我很好奇地想要弄清楚在我身邊說話的女人究竟是誰。她的聲音似曾相識,但並非我所追逐的分居者。但除了她,還會有誰?


◆12.遺憾,很遺憾
  我睜開眼花點時間對焦之後看見的第一張臉孔是車禍的肇事者。
  肇事者有著一對弧度不錯的細眉和與眉毛堪稱絕配的雙眼,鼻子挺得恰到好處,嘴唇薄薄的,左邊嘴角有足以令人忽視的一顆小痣。我對這張臉孔的形容簡直已經倒背如流。
  「我的媽呀……」我抱怨的輕喃。
  「啊?」她裝出一臉錯愕,然後伸出右手食指在我的面前像汽車雨刷那樣左右搖擺了幾次,說道:「嘿,你認錯囉,我不是你的媽喲,你難道腦子撞壞了。」
  「拜託,所謂『我的媽』是種驚.嘆.的表示!」我咬牙切齒地回道。
  「你用驚.嘆.的口吻喊我媽?嘿,這樣會被誤解我們是一對失散多年的母子哦,那更不好。」
  ……我閉上嘴。我已經不想再搭腔,免得替自己挖更多的言語陷阱。
  很離奇的,一個車禍受難者和肇事者居然是以這種方式展開對話的。更令我感到離奇的是她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昨天的白天是個髮型設計師,到了晚間搖身一變成了酒吧的女酒保,然後今天的天亮以前她化身成為在海邊指揮葬禮的巫師,到了下午又變成車禍肇事者。
  我把疑問用變化球的形式投向她:「喂,那個時間點按照道理妳應該正在當妳的七號設計師,好端端的幹嘛把黑色喜美開出來製造車禍?」
  「製造車禍的應該是從牛肉麵店突然衝出來找死的那個冒失傢伙吧!」她狠狠地把球揮出全壘打牆外。得分。
  我確定要在下一輪面對她的時候投出故意四壞,以降低傷害。
  我看了眼環境,確定自己躺在醫院的急診處最靠內側的白牆邊,居然連病房也沒有住進去。我下意識地抬起我的左手腕想看看時間。
  「你的手錶碎在車禍現場。」她善解人意地回應我:「你昏迷了五個小時,現在是晚間十點。」
  「才五個小時?」我納悶著。「我怎麼感覺像潛入了地心然後折返,加起來是一個地球的直徑距離。」
  「隨你去到哪,總之很欣慰你終於回到地面,而且跟我的黑色喜美相比,簡直沒有傷勢可言。」
  「車,很嚴重嗎?」我問道。
  「等你收到維修廠的帳單就清楚了。嘿,可別不認帳啊,無論如何我是因為顧及到搶救你的性命所以沒有馬上通知交通大隊做車禍鑑定。並且牛肉麵店老闆加上當時正在吃麵的人們以及正在路邊行走的所有目擊者,他們全都可以做證──問題出在你的身上。」
  「我把妳的車撞進了維修廠,而我居然只是……碎了一只手錶?」我一面回應著,一面觀察自己的身體四肢,除了某部份的外傷包紮和全身痠痛以外,確實怎麼看都不像剛經歷一場嚴重車禍的樣子。
  「突然感應到上帝的存在了,對嗎?」女酒保兩手交叉抱在胸前這樣說,然後與我目光交會,接著和我同一時間仰起頭看了看上帝可能所在的位置。我們就這樣保持沉默地看完五秒鐘,然後她又說:「這裡相關的費用手續我都辦妥了,你隨時可以出院。其它的慢慢再算,總之你能找到我。我還得趕回酒吧照顧生意,所以失陪了。」女酒保面無表情地說完,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我出聲把她叫住,她回眸看我,用一切都已經交待清楚了不然你還想怎樣的表情。
  「不好意思,我想請問……」
  「嗯?」
  「我出車禍倒下……難道沒有……其他甚麼人……回過頭……關切我?」
  「其他?……甚麼人?」女酒保一臉的迷惑。
  「我是指,我追著的那個女的──我的分居者。」
  「啊?」女酒保露出一臉的驚疑。「原來車禍是這樣造成的?你的分居者在場?」
  「她早我一步跨越馬路,所以我才追的嘛。難道妳沒看見她?」我解釋道。
  「完全沒印象。」女酒保認真回想之後回道。「就連你倒下之後,也沒有任何一個可以經由判斷像是當過你的同居人的女子待在現場,這點我可以很確定。」
  「前後間隔不到十秒,她沒道理不發現啊。」我思索著,終究不明白。
  「如果她發現你被車撞了都還置之不理,那麼……」女酒保接了我的話尾,卻欲言又止。
  「那麼怎麼?」我追問。
  「甚麼怎麼?」女酒保追我的追問。
  「妳話只說了一半。」我急了。
  「有規定話不能只說一半的嗎?」呵,她拿翹。
  我實在著急,於是攤了攤投降式雙手,央求道:「已經都這樣了,妳就說完它吧。」
  「好吧。」女酒保聳了聳無奈式肩膀:「我想說的是,如果她發現你被車撞了都還置之不理,那麼……我替你感到遺憾。」
  遺.憾.!我的腦際轟的一聲響。
  可不是嗎?我竟用一場幾乎要掉性命的車禍同時驗證上帝的存在以及分居者鐵石心腸的遺憾。
  光的軍隊還在不斷增加兵力,明明四周已經沒有黑暗存在,它們卻還在無限擴張……太亮了,亮到我感到眼前成為一片無以復加的空茫。我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孤獨,比之前身在完全黑暗時還要十倍程度的孤獨。

台長: 恨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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