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那糟糕且要下不下、時大時小的雨,好似長時段已綿延千年的詛咒,如此控制我的生活。在溼熱氛圍中,我努力張開眼眸,不時望向陣陣雨勢,卻始終撇見晾在那陽台上、卻遲遲不敢收進衣櫥的衣物。要不就靜默似地碎念,怎不能四處遛達閒晃?相機也只能乖乖放在除濕箱裡。
凡此種種,讓我感嘆浮雲蔽日。
然而,浮雲也有動人時。不久前對台中市區天空所拍的幾張照片,便能讓我心理享受幾分動情滋味。那些照片景緻,頗似近日!浮雲遮蔽,讓陽光逼不得已的只能透過浮雲間隙、洞口穿透出來,會覺得總為浮雲能蔽日,有時是好事。好比李白正因浮雲蔽日讓他不見長安而發愁,只是一旦識得愁滋味,或許是種轉機?
記得以前有次在課堂教課,也不知怎地,忍不住情緒,想笑。對於喜歡笑的人而言,很自然;對於不喜歡笑的人而言,可能是一種病。我想我給人的感覺是什麼?大概是一臉都沒有笑容的人。有時靜默走在路上,就是如此慢步滑過一個點、一條線、一整面的空間;彷彿時間停止的緩步移動,卻始終沒有燦爛笑容。我大概是這種人。沒有笑容。
頂多偶爾會有逗趣表現,也只是人來瘋。
正因如此,笑,若是一莫名發笑,應是一種病。
因為那不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就算看見自己笑,也可能不會認為那是一種自然,而是人為的、對自己的操弄。以前讀新竹中學,記得有位室友在一晚與我對望,然後開始狂笑,不知道為什麼緣由,也不知道如何停止。雖然彼此在當下一直想要停止,但只要瞧見對方,又會忍不住一直笑…,結果另一位室友都已進入顛狂狀態,看著我倆,滿臉疑惑的問:你們瘋啦?怎笑成這樣?
又一陣狂笑。記得足足笑了兩小時。
是不是有種笑的病毒感染到我倆,再接續發作兩小時,爾後免疫,又恢復正常?
那麼,我幾年前曾仔細想過,我的笑確實應該是裝出來的。因為那種純真愛笑的人,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臉上都會有微微笑意,以展現他的開朗。
我100%不是這種人。
或許,是因為暫時迷惘,一時虛無佔據;也或許,我只是把笑當作哭泣。當過往那段忍不住一直笑的往事持續進行時,學生曾問我,是不是因為我太開心所以才一直微笑?沒有。如果有什麼異常,或許是因前幾年的那一年,與老婆人散兩地,當發現自己過著一個人的生活已經一個禮拜,才會如此反常吧?
這是一個事件。於是萌生了一個觀念。
我是這樣想的:與老婆分離,代表我鐵定諸事不順。結果越是這樣想,就越不順;我一整個人突然失落下去;以前我也一個人過,但當過完兩年膩在一起的生活之後,人就產生慣性,一旦分開,就如同靈魂被消散一半於空氣中,總是擔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會出現。當時朋友問我還好嗎?我想我還真的不太好。朋友的關心很正確、也很切題。所以,我一直想笑,就是病;我越想笑,就越表示我病得不輕。這樣抽絲剝繭看來,或許我的分析是對的…。
如果對我來說,笑,是病;思念,就不是病。
只是這段時間裡,尤其在夜裡,還是會想起,難忘的事情,我想我的思念是一種病。
﹍張震嶽,思念是一種病(其實最早唱的是齊秦呀…)
是。思念對我來說,不是病;因為這是當時的我的常態。只要我在乎的人,思念就會一直迴繞我腦海;我不是那種會主動找朋友的人,雖然我會覺得他們或許很重要,但我就是一股腦兒的只會思念與幻想。所以,思念,可以變成矯正我的藥劑,而且按部就班的積累劑量。當我失落,我就開始思念重要的人,想像她陪我,讓我好好陷入書本、工作裡,由深刻思念來去除異端魍魎,一步步加深,一步步抽離現實,一步步離開世界,再一步步回到生活;我沒有面對自己,但其實我也依賴我自己去孤獨的在思念中依賴別人。然後心無罣礙,又因無罣礙故,則無有恐怖,卻也遠離顛倒夢想…。
配合這樣的天氣,想到過往。
也是因為昨日看見127Hours這部影片,讓我想到過往。
該片是丹尼鮑伊(Danny Boyle)所導演的作品,故事改編自一位登山家的真實故事。導演企圖演繹一位登山者與死神搏鬥的127小時的個人故事。故事內容是以2003年作為時間軸,一位登山者在猶他州荒野進行探險,卻意外墜落峽谷,並遭到巨大圓石壓住手臂。爾後時間開始計時,在127小時裡,他不斷想辦法解救自己。登山者最後用刀割斷自己手臂,再獨手攀爬近20公尺岩牆,又獨自步行12,874公尺,直到被眾人發現,然後送醫。
片中配樂挺好聽,像是一位Dido主唱的「If I Rise」。這些配樂,亦或片中導演靈活運鏡的方式,都很流暢的彼此銜接,以展現一位登山者在出發前的急切、出遊的愉悅、以及被困的心境、與逃離後的轉變。手臂遭大石壓住,正是一個事件。
一個事件能夠觸發太多的轉機。
一個人能夠在面對此一事件時,開始進行無止盡的想像與串連,並一再地思考人生的意義,以及事件的因果關係。
我的手為何會被壓在石頭下呢?是偶然嗎?
怎麼沒有任何人知道我去哪裡呢?難道只是偶然嗎?
不,不是,是我太自私了。
我只顧著自己,而忽視與他者的互動。
雖然,我自己享受得很快樂;但是,我也付出代價。
於是,主角萌生出積極意念,在右手被困當下,他開始反思過去;但也正因為反思過去,才能面對未來。而且他深切認定,他還有未來,只要他能砍斷他過去的錯誤,就是他的右手,只要他脫離右手,就能脫離孤獨,他就能再次擁抱親人,他更能再次試著去愛人、去在乎他者。並透過他者取得自身存在的意義。而不是只強調:I am what I am.
一昧地追求虛無自我,即便得到歡愉,都是夢幻泡影。
當隨「Festival」音樂響起,主角奔向陽光,我觀看影片時所處的陰暗氛圍,似乎也一掃而空。我想每一個人生重要事件,都應深刻掌握,它可能包含轉機,更可能促使你萌生,讓你意識到什麼才是你,而這種意識絕對不是「只要我想要,有什麼不可以」就能產生,而是透過人的群聚所產生的事件,促發你進一步的反思與實踐,最後,你仍將走向未來,以面對與他人互動、卻能證成自我的人生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