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下午是陰沉的。陽光沒這麼強烈,斷斷續續下著細雨。雖然你透過照片看見的石磚地頗為乾淨,一點透濕的印象都沒有,但那天的心情並不怎麼使人歡欣。當時的我只是平靜等待而已,等待一次例行的監考行動,在那等待的空檔,就如同車子齒輪變速之間,一些在細雨中的細語,才讓我稍受影響的抑鬱起來。
編號一
透過照片影像(編號一),你所不能窺見的,是我必須告訴你那照片外的事物,以及照片裡企圖想呈現的樣態。在一座刻意複製明清庭園造景的氛圍裡,其外圍仍是醜陋城市無限延伸的鐵板與水泥建築的當下,那位坐在輪椅上的婦人是過於奇特地被棄置在一個與其個人意象差異極大的所在。思與學的過程,對這位婦人而言,有多大意義呢?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這兩對句構成庭園的核心意義,但這位婦人卻只是被外傭棄置於太陽底下,無端的凝視前方,那儒學核心的前方。照片外,兩名外傭正在那兒愉悅的聊天打屁,好不自在。那輪椅上的婦人在那當下,是徹底的被棄置在那兒。
編號二
一時間,我轉移至庭園內,見幾位正拍照的學子,拍攝那兒的花草之類事物,神情帶著靦腆。我降低身姿,試攝水中倒影,意外發現一個特殊的構圖(編號二),實景與水中倒影相互輝映,呈現扯鈴的形狀,上方明亮、下方略暗。那是短暫的欣喜時光,而且只有拍攝的主體方才感受真正的樂趣是如何,羅蘭.巴特鐵定對這張相片沒興趣。的確也沒有什麼特殊意義,它只是讓我沖淡因那婦人而產生的莫名抑鬱,著實可笑得緊。
編號三
但我繼續浪費記憶存量,成就編號三的圖像,也因為這張圖像的產生,使得另一邊空地上出現人群聚集。人群聚集的從無到有過程,就在拍攝這花兒的短暫時間裡完成。
編號四
四位仁兄迅速站定位置,兩位意欲下棋的老先生,使人討喜似的劃拳看誰先出招;一位剛路過的大學生被吸引,快速站定位置,觀察那兩老;而另一位同夥的老先生正緩慢的、尚未完成的移動到觀賞棋賽的位置上。我擔心這畫面瞬間的流失,立即拍上一張,卻有些失敗(編號四)。我本企圖凝視那兩位老先生劃拳的模樣,將其視為主軸,再配合年輕學子的快速移動以及另一位老先生的慢步移動,可惜瞬間的景象總是需要機緣。
編號五
後來我在遠處拍下這人群聚集的定格景象(編號五)。本想再走近一點企圖多拍幾張時,那年輕學子轉頭微笑的遠去…。換來另一人的參與(編號六)。
編號六
透過幾張照片,那短暫抑鬱的心情幾乎要消失殆盡,卻又讓我不得不聽到關於生死的簡單話語。
「人生就是這樣,越是緊要處,語言越是簡要、模糊、短少,以致當時難以捉摸,事後無可回憶。想來該是多麼輝煌、震撼的一刻,卻像秋風中的一片落葉,輕悠無痕就從你眼前飄過去了」。-胡雪嚴(二月河、薛家柱).麥田.P56
編號七
我們必須把心思專注於那張照片上(編號七)。
原先的畫面,是坐輪椅的老先生獨自依傍於荷池旁,靜默著。但這樣的靜默存在,卻是親人刻意挑選的適切位置,實比先前的老婦人受到較好的待遇。後來從畫面右邊走進一位拄著拐杖的老先生,兩人交談,而構成這樣一個畫面。照片更說不出言語。那一切的模糊將更為模糊。右邊拄拐杖的老先生:我好幾個禮拜沒見你。我想去看你。你知道嗎?左手邊的老先生:…右邊拄拐杖的老先生:但我還是沒去看你。左手邊的老先生:…右邊拄拐杖的老先生:我怕你消失不見了!你知道嗎?左手邊的老先生:…右邊拄拐杖的老先生:你要保重。左手邊的老先生點點頭。我不敢接近他們,因為他們談得事情。鏡頭不夠望遠,也無法撇見他們的全然地表情。我轉過身來,不再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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