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姊姊,妳會捏泥娃娃嗎?』
『我會哦,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媽咪跟我姊姊教我的。』
『可是後來他們都不見了,我爹滴、媽咪、還有姊姊都不見了,我就在這裡一直等…一直等…』
『我在這裡哦…捏泥娃娃…唱媽咪跟姊姊教我唱的歌…』
『等爹滴媽咪,還有姊姊回來…一個人…一個人…』
『大姊姊我在這裡好寂寞哦,妳陪我玩好不好…妳陪我玩…』
畫面很模糊,仁美的聲音從兩側音箱傳出來時斷斷續續的,就像是一卷受了潮的舊錄影帶。
她背對著電視外的所有人,一邊唱著歌,偶爾喃喃的說著話 ─ 對著躺在池塘邊,一動也不動,眼睛閉得死緊的筱青說。
「那小鬼…她在幹什麼?」日軍抓著螢幕兩側,咬牙切齒。
「筱青…」幸美釘釘的站在一旁看著螢幕裡發生了一切,慌了手腳,只能任眼淚驚恐地淌著。
「…泥娃娃…泥娃娃…啊!」沛勳暗忖,突然想起了什麼,狠狠抓住日軍的肩頭,臉色一下變得難看。「她該不會是要…」
「啥?」
「你記得你說過的嗎?這房子住過的人曾經有一個搬走突然失蹤。」
「然後呢?」
「接著後來探險的人發現院子有個…」沛勳咬了咬牙。
子孟瞇起眼,鏡片下的眼眸透出一絲銳利。「…泥人偶?」
螢幕裡的仁美,繼續輕快的哼著歌,一邊往筱青身上貼上泥巴…
日軍腦子像是有道雷轟過,空白了好幾秒鐘。「原來是這麼回事…原來…」他抓著螢幕,開始又敲又晃。「喂…小鬼妳別開玩笑了!妳給我停下來!停下來!」
畫面中的仁美則聽若罔聞似的,仍然持續著她的動作,天真無邪地笑得相當開心;厚厚的稀泥已經淹過筱青半個身子…
「妳最好想個辦法叫她停下來!」眼看仁美完全沒有停止動作的跡象,日軍突然轉身抓住幸美的兩肩,怒目圓視。「叫她停下來聽到沒有!!」
幸美被日軍突如其來的反應一驚,卻說不出話來;被抓著的肩膀力道很緊,可是並不覺得痛。她只能直直的回看著日軍,眼睛連眨都忘了眨,只感覺有一串串的淚珠從頰邊淌過。
讓仁美停下來嗎…怎麼做…該怎麼做?筱青在電視畫面裡眼睛閉得死緊,看來像睡得很沉。繼續下去會怎麼樣?繼續下去的話…
「你牽怒到幸美身上有什麼用,理智一點!」這回插手的是沛勳,他皺著眉硬生生的將日軍拉開,力道重了些,導致幸美脫離日軍的禁錮後重心一顛撞上了子孟。
「冷靜點。」相當慢條斯理又慵懶的聲音,一直在後頭不出聲的麗突然開口了。「別完全相信你們看見的東西。」
這會兒所有人都轉頭看向他。
只見他慢慢走上前,往電視機前站定,對著螢幕伸出左手。
一道藍紫色的光暈從他手中竄出,緊接著是一聲毛骨悚然的尖叫,銳利的讓所有人第一時間摀住了耳朵;緊接著一道黑色的煙從電視的各個孔洞竄出,集結成人形般的姿態後開始在空氣中掙扎著,邊哀號邊露出了森森寒齒對所有人咆哮,不消幾秒隨即灰飛煙滅。
「這是…?」愣愣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沛勳瞠目結舌的看向麗。
「一些受到磁場和環境的吸引,寄宿在這房子的髒東西而已。」他收回左手握進右掌心中,轉了轉手腕。
日軍瞪著電視,又看向麗的左手。「你…」
「有機會再解釋。」轉頭看向所有人。「別完全相信看見的東西,著了道就等於入了陷阱,認真就輸了。」
「可是…筱青…」幸美看看電視又看向麗,聲音有些哭瘂。
「她有可能在這裡沒錯,但絕對不是妳剛剛看見的樣子。」
這句話總算在這陣慌亂與驚悸中稍微達到了一點安定人心的效果。
「那麼…筱青她…」
「我不知道。」麗很老實的回答。
氣氛一下子又回到先前的低迷。
「有什麼辦法嗎。」似乎是被剛剛麗的動作信服,日軍正色的開口問。
「有點困難,這房子裡除了那孩子外還有其他不一樣的東西,我不能保證能處理得好。」
「噓。」子孟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眼神淡淡的轉了轉,似乎在凝神傾聽著什麼。
所有人都靜了下來。
…滴答…滴答…
聽起來很輕,卻又很響,在這偌大的房子裡微微激起了一點回音。
…滴答…滴答…
聲音以緩慢又規律的速度持續著,聽起來很像是水塘上水珠滴落的聲響。
…滴答…滴答…
聲音持續,不是水滴…是更厚重的東西…
幸美正驚惶的與所有人一起環視屋內,試圖找出聲音來源,冷不防頭頂傳來一陣毛茸茸的觸感,輕輕的在她頭皮來回浮盪。
她下意識的往自己頭皮一抓,扯下來的是一大把乾枯的髮絲;幸美僵住了,還沒來得及思考些什麼,已經猛地一抬頭。
仁美就倒吊在天花板上,身體像是泡水屍般的浮腫,下半身與天花板連接部位是一落稀泥,活像身後脫著一個巨大的泥蛹,滴下的泥水就稀稀落落的打在他們四周。那張童稚、熟悉又陌生的臉就在幸美面前不到一公尺的距離晃盪,面露青灰,披頭散髮,嘴角揚著僵硬的冰冷弧度看來像是在笑,微凸的眼球併著放大的瞳孔直直瞪著幸美。
那個樣子太過駭人,幸美第一反應是失聲尖叫,慌亂中她撞倒了沛勳,兩個人硬生生的摔在磁磚地板上。
『嘖嘖嘖…不乖哦…』倒掛著的仁美從喉頭發出一陣乾枯的笑聲,接著拖著那一大陀的稀泥在天花板上慢慢的移動著,更多的泥水從天花板上頭落了下來,接著把視線移到了麗的身上,頸子轉動時發出了喀喀的聲響。『多管閒事…多管閒事…』
日軍幫著沛勳撐住幸美的身體,三個人本能的往後退,彼此緊抓的手都感覺到對方在顫抖;子孟皺著眉站在麗的身旁,對著天花板上的怪異人形顯出一絲驚駭;麗緊緊握著左拳,與天花板上的仁美直視,有一小段時間就這樣沒有動作。
『…多管閒事…多管閒事…』仁美突然全身喀喀的顫動了幾下,像是沒有鎖緊螺絲的木偶娃娃,接著”啪”的一聲,她連著背後那一大灘爛泥一起落在地板上,濺得滿屋子稀泥。
小小的身子似乎就這樣被泥水給掩埋了,好一陣子客廳中央就淌著一落小山似的稀泥,沒有半點動靜。就在日軍,沛勳與幸美三人總算穩住腳步,打算湊進些時,那孩子又從泥巴堆中直挺挺的站了起來,驚得他們又一個踉蹌。
空氣很冷,濕氣很重,斷斷續續的啜泣從空間的各個角落竄出,仁美的臉很哀傷。
這種感覺很奇怪,眼前所有東西都是活生生的,但駭得每個人都感覺如處惡夢。
『我只是…想要回姊姊而已…』仁美轉了轉脖子,看向麗,眼神發直,身體各個關節的角度都扭轉的很怪異,已經被泥水沾得一團模糊的臉又從那發凸的雙眼中流出了黑黑紫紫的血水…
麗與仁美就這樣相對著,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在一旁的幸美抓著沛勳與日軍,遠遠地看著仁美身影,小小的、寂寞地站在客廳中央…。不知怎樣她想起了當年那個飄著雨的黃昏,小小的仁美站在泥地裡拋給她的最後一個眼神、想起媽媽對她說:『我們家只有妳一個小孩哦』、想起她將近20年來被當成獨生女的生活、想起在這棟房子裡看到仁美的鬼魂時那眼中的哀傷、也想起了螢幕中筱青躺在後院,一動也不動的樣子…
這一瞬間,她終於明白了。
「仁美…仁美…妹妹!」幸美突然使力掙開沛勳與日軍的手臂,顧不得身後兩人被她這舉動一愣,她邁開發顫的步子半拐地爬到客廳中央,艱困的踏過那一落稀泥。「姊姊陪妳…姊姊這就來陪妳…」
全身和泥帶血的仁美看起來實在很駭人,但幸美的眼裡已經看不見這些,也忘了要害怕;她必須做些什麼彌補自己十多年前犯下的過錯,為自己的疏失彌償。
「幸美妳在幹什麼!」眼看幸美就要衝上前去把那孩子攬在懷裡,突然回過神來的沛勳與子孟眼明手快的一步上前拉回她的手臂,沛勳更是緊張的對著她吼。
「放開我!」幸美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就甩開被抓得牢牢的手。「我一定要這樣做!不這樣做筱青會死的!她會死的!!」
「妳…」沛勳凝視著幸美的臉,看她驚懼的神色還有一串串的淚珠,啞著聲嗓一遍遍的複述著:「筱青會死的…」
沛勳一咬牙,將幸美拉到身後,直直瞪著漠然看向他們的仁美。「妳不能動幸美…她再怎麼樣也是妳親姊姊…如果妳真的想帶她走,就試著先殺了我!」
沛勳就站在仁美正前方,這些話幾乎是脫口而出,但說完這些話後仁美翻了翻微凸的雙眼,衝著他竟然就詭異的笑了,笑得他心底颳起一陣寒。
突然有個人影用力把他扯到一旁,是麗。「記住,不要跟這類的東西打交道,也別跟他們交易。」他抓著沛勳的上襟,拉近他的臉,眼神裡有不容妥協的警告意味。「這會害死你自己,聽到沒有。」
沛勳還沒來得及反應,同一時間,他抓著幸美的那隻手感覺掌下一滑,隨後抓了個空。
他不知道應該驚叫還是警告,因為等他將麗一把推開,幸美已經將仁美牢牢的按在懷裡。
「別哭了…妳不會再寂寞了…姊姊陪妳…姊姊永遠陪妳…」幸美將仁美抱個滿懷,下巴抵在小小的頭顱上,邊淌著眼淚邊柔聲地說。
「幸美…」沛勳僅能從喉頭發出乾巴巴的聲音,怔怔地看著地板上那灘稀泥突然超現實的一波一波蠕動,以相當快的速度歪歪扭扭地往幸美與仁美身上聚攏。
仁美不動了,像尊僵硬的人偶 ─ 或者該說是具死屍,任由幸美緊緊摟在懷中;稀泥已經延著她們的腿部往上蔓延,幸美依然無動於衷,只是將仁美抱著,很緊很緊…
在那堆泥巴即將淹過幸美整張臉時,幸美緩緩的抬起頭來,還沒被遮掩的一隻眼睛朝沛勳看去,隨即淡淡地一彎,輕輕揚起的眼角彷彿有股淡淡的笑意。
沛勳還沒來得及領會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泥巴已經完完全全將兩姊妹遮蓋,乍看像是一座隆起的小山。不消幾秒鐘突然”嘩”地一聲全數潑灑在地板上,客廳裡漫著一股濕泥的腐味,除了一灘泥水外沒有任何痕跡,沒有仁美,也沒有幸美。
「幸美…」沛勳瞪大眼睛,慢慢踩過客廳;地板上的泥很厚,一步一下的黏著他的鞋板,每一步都留下一個深坑。
「幸美…?」他走到幸美消失的地方,蹲了下來,顫抖的手就這樣在地上來回摸索著,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甚至不知道自己掉了淚,只是怎麼也不相信幸美會這樣憑空消失在他面前。
日軍走到沛勳身旁,站了一會兒後絕望地蹲了下來,雙手頹喪的抓著自己的髮。
子孟與麗對看了一眼,兩個人都沒有開口。
剩下來的四個人,四種心思。
啪喳。輕輕響起很短的聲音,四個人抬起頭。
那台電視。在被麗驅過一次魔之後,現在又自己打開了。
『泥娃娃…泥娃娃…一個泥娃娃…』
依舊像一卷老舊的錄影帶,依舊是那首讓人不寒而慄的童謠,依然是與一般孩子無異的邱仁美在院子裡活潑的玩耍,不同的是這次沒有筱青躺在一旁,和仁美在一起的是年紀大約六歲多的女孩,兩個孩子很親暱的蹲在一起。
『妹妹你看,泥娃娃。』較大的女孩將一個小泥巴人湊到仁美的面前。
仁美顯得很開心,接過小泥人,開始邊把玩邊唱:『泥巴巴,泥巴巴…』
『妹妹妳要我說幾次,是泥娃娃不是泥巴巴。』較大的女孩把手扠起腰來糾正。
『一個泥巴巴…』仁美繼續把玩手上的玩偶。
除了這對姊妹之外,畫面角落還站著一個人,那個人是幸美。
先是筱青…再來是幸美,同樣都是讓人不知無法處理的詭異,同樣都是去處不明。
「那小鬼…那小鬼她又想幹嘛…」日軍的腦子很亂,說話時音調絕望而生硬。
「這是怎麼回事。」沛勳抓著電視,希望可以釐清些什麼;可是沒有答案,也沒有奇蹟,他只能絕望的轉頭看著子孟與麗。
子孟是相當聰明的人,他的冷靜與沉著總是能讓他用最短的時間在腦子裡勾勒出解決問題的方法。他很少會有慌亂或處理不了事的時候,如果有,也只會繼續盯著問題的徵結點,就只是盯著,像腦子裡還在找尋著處理問題的方法…就像他現在盯著電視畫面的表情。
另一旁的麗則顯得臉色難看,相當相當的難看。
這表情讓沛勳不自覺的緊張了,因為從他見到麗的第一眼,這男人何時何地都是一副跩跩的樣子,好像天塌下來也不關他的事;但現在他的臉上卻是從未有過的陰黯神色,這讓沛勳徬徨的心中又添了一股恐慌。「怎麼了?」
麗則是瞪著螢幕畫面,半晌才開了口:「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
「什麼東西不可能?」
「我說過我能看得見過去,從一個空間的現場能看出它發生過的事。」麗繼續瞪著電視畫面,用很快的速度簡單解釋。「錄影帶這一類東西屬於過去的影像紀錄,所以我也能大略的判斷出它發生的時間點。這個畫面和剛剛出現的那種幻覺不一樣,它確確實實的是十幾年前的畫面,簡單說也就是那個仁美還活著時和小時候的幸美在一起的影像;可是…可是”現在的”幸美在那裡,她和十幾年前的自己處在同一個時空?這不合理…非常不合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日軍和子孟就這麼瞪著畫面,隨著麗的解釋感覺震撼與驚懼油然而生;沛勳撲上前抓住麗的肩:「你是開玩笑的吧…這和你剛剛處理的那情況不一樣嗎?這樣的話幸美會怎麼樣…她會怎麼樣?!」
「我不知道她會怎麼樣…我說了,這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可是…」麗話語停了下來,繼續望著螢幕。
螢幕裡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畫面裡年幼的幸美站了起來。『爸爸回來了!』
仁美也站起身,光著的腳丫子在泥地裡蹭著拖鞋。
『我們來比賽,看誰先到爸爸那邊!』幼時的幸美這麼對仁美說,轉身就跑。
『姊姊,等我。』仁美大喊的聲音。
窗外的光線暗了下來,電視螢幕的光線照得四個人臉部線條陰森森的閃著。
子孟下意識的看了一下電子錶,將近六點。
螢幕裡的仁美突然歪歪扭扭的滑了一下,他們還沒來得及看接下來到底發生了什麼,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咿呀 ─…”
那聲音突兀的讓所有人一驚,猛地一回頭,看見大門緩緩被打開,有個人影浮現…
「學長…?」筱青出現在門後,她光著腳,全身濕透,混著雨水和稀泥,身上套著失蹤時穿著的睡衣,看起來依然是病厭厭有氣無力的樣子,看見一夥人時顯得相當吃驚,像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客廳裡四個男生還沒從驚慌恐懼與突如其來的驚喜兩者中平衡心情,背後的電視裡傳出幸美的聲音:『姊姊不會再丟下妳了。』。
接著傳來一聲巨響,等所有人一回頭,螢幕玻璃已經裂成了兩半,畫面一片漆黑,青灰色的煙一縷縷的從機殼內冒出。
幸美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當抱著仁美,全身被泥巴淹過時,她全身又濕又冷,接著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一片黑暗中下墜,像落進了一個深幽幽的無底黑洞。
害怕嗎?其實不會。她已經沒有理由要害怕了,十幾年來仁美都一直在這裡,孤單的等著她回來,她不能讓妹妹繼續一個人等下去。
念及至此,她在黑暗中緩緩張開眼睛,有一瞬間以為自己在做夢。
她回到了熟悉的院子,已經離開這間房子十幾年的她理應對這個環境很陌生,但眼前的場景卻讓她的記憶從腦子深處幽幽的喚醒:後院裡綠草茵茵,院子邊角的藝術燈杆上打著黑漆,看起來亮堂堂的,細心修剪過的樹影扶疏,在飄著細雨的黃昏裡輕晃,還有幾株盆栽,是她小時候看著媽媽親手種的,豔豔的開著一叢一叢的小花。廚房有股香味飄來,清楚的讓她無法懷疑這是夢,她和仁美總是在黃昏時分聽媽媽拿著鍋鏟敲出有節奏的好聽聲音,邊聽邊等爸爸回來。
幸美站在院子裡,還沒拿定主義要不要走進廚房探探是怎麼回事,眼角瞥見了水波凜凜的池塘。
池裡的水很乾淨,幾條小魚悠遊,那是她跟仁美小時候最要好的朋友。另一邊是兩個孩子蹲在池邊玩耍,邊唱歌邊揉捏著池邊的泥。
她認出那是仁美,還有小時候的自己。
以旁觀的角度看著自己的感覺實在是很詭異,幸美停下走向廚房的腳步,靜靜的站在一旁。
前院有車子引擎的聲傳來,然後熄了火。
她還認得這個聲音,是爸爸的車子。正想著,幼時的自己已經站了起來,笑著跑進屋了。
這個情境,這個有陰雨的黃昏,丟下了妹妹先奔回屋內的自己,還有留在池塘邊顯得手忙腳亂的仁美。
她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她回到了十多年前仁美在池塘裡溺斃的那一天。
這回她看清楚了,仁美在池塘邊踩了空,泥水裡一滑,整個人落進了池子裡。小小的身體在池塘裡掙扎、呼救,池水混著稀泥蓋過她的眼淚,淹過她驚恐瞪大的眼睛,那雙眼直直的瞪著年幼的幸美走進的廚房後門。
突然,仁美把視線轉到她的身上來。
『姊姊…』聲音很弱,因為被一波波的水淹沒,帶著窒息般的氣音;那雙短短的手在水面上拍打著水花,一寸一寸的沉了下去。
幾乎不經思考,幸美跳進了池塘裡。
水淹過了她的鼻子,有點冷;池子似乎很深,她只看見一片黑暗。
不過這次,她總算是把仁美抱緊了。
『姊姊不會再丟下妳了。』在意識還沒消失前,她柔聲的說。
黑暗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發著金色的光,在幸美眼底輕輕閃了一下。
那是沛勳送給她的護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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