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人口的案件必須在48小時後才受理報案。」手機那一頭傳來一個平板的中年男子嗓音。
「大叔你別鬧了!我朋友莫名其妙的就失蹤了,她剛剛明明還在…」日軍緊抓著手機,額上有青筋浮現。
「你這態度於事無補;我再說一次,失蹤人口的案件必須在48小時後…」
「媽的!」日軍將手機往牆邊一摔,折疊式的手機硬生生斷成兩截,身首異處的自牆上翻滾掉落到筱青的床上。
幸美坐在一旁的小凳上,臉色蒼白,沛勳蹲在她身邊;子孟站在筱青房門口,思索著。
日軍站在筱青的床邊,望著窗外的雨勢,蹙緊的眉頭,胸口有力而壓抑的起伏著。
接著他轉身,二話不說拉起幸美的手。「走。」拖著幸美走過門邊,順手搶過子孟手上的車鑰匙。
「你幹嘛?」沛勳衝過來,拉住日軍抓著幸美手腕的右手臂。
「去找她妹,把筱青找回來。」他睇了沛勳一眼,簡單的回答後,掙開手繼續走向大門。
「你在想啥啊你。」沛勳一愣,又繞到日軍面前檔住他的去路。「去找她妹?你要去哪裡找?而且你怎麼知道筱青在那裡…」
幸美正為手上的力道感到吃痛,接著手腕被日軍一鬆,日軍這回揪著的是沛勳的衣領。「我不管我知不知道,總之我就是要去那裡…有關泥娃娃的傳說跟筱青一點關係都沒有,她沒有必要成為下一個失蹤的人…她不需要…」
衣領緊的讓沛勳幾乎難以呼吸,但真正讓他震懾的是日軍帶著血絲的眼睛。
「好吧…」沛勳點點頭,退後一步讓日軍放開他。「好吧…」
日軍鬆了手,握了握拳頭,然後轉身看向幸美。「妳一定要去。」不容否決的語氣。
幸美看著日軍的眼神,克制自己不要將身體向後縮,點了點頭。
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該怎麼處理,但她只知道筱青是她最好的朋友,且是無辜的,不能因為與她無關的過去受到傷害。
如果死去的仁美想從還活著的人身上得到什麼,那麼必須承受的必須是幸美,而不是其餘四人,甚至是更多不相干的人。
「我也一起去。」說話的人是子孟,他緩緩從口袋掏出黑色的滑蓋手機,壓了幾個鍵。「不過讓我順便帶個人。」
「別再把不相關的人扯進來了。」日軍瞪著子孟,皺眉。
「相信我,他會有用的。」子孟只是回了個淺笑,等著手機那頭播通。
「HELLO?」電話另一頭接通後傳來慵懶的男聲。
「麗,我需要你。」
雨勢稍停,蔥翠田邊的鄉間道路帶著泥濘。
「我本來不想接你電話的,」麗很不客氣的打了個呵欠,伸長了腿調寬副座的前後距離,毫不在乎坐在他後頭的幸美會因此空間受到縮減。「但是又覺得接起來之後好像會有很有趣的事,所以我就接囉。」
他是個氣質很詭魅的男人,白色針織衫,深藍的牛仔褲,披著略薄的黑風衣,稍顯蒼白的臉色像久未經日曬,有層次的過頸長髮隨性的披在肩後,純黑色眼瞳隨時都透著一股深邃的飄渺。
後座的沛勳透過後照鏡丟給子孟一個〝你帶他來做什麼〞的納悶表情。
子孟對這樣的訊息視若無睹。「所以你的直覺是準的,確實是很有趣的事。」
如果不是因為子孟開車,坐在他後方的日軍險些就要去掐他的脖子。「筱青不見了,什麼叫有趣的事?」他逼近子孟的側臉,面目猙獰的問。
子孟略略的瞥了日軍一眼。「總之我說他會有用。」
「…你可以幫我們找到筱青嗎?」幸美很不安的問。
麗轉過頭來看了幸美一眼,然後又看看子孟。
「他不一定找得到筱青,但他一定找得到仁美。」子孟盯著前方,頭也不回的回答。
「仁美?那是哪位。」開口的是麗。
「一個十幾年前淹死在一戶大宅院的小女孩。」
「WELL…那確實是可以。」麗點了點頭。
「…所以你是說他通靈?」沛勳納悶的看看麗,轉頭問子孟。
「老兄,我基督教徒,對我來說沒有鬼的存在。」麗對著沛勳咧嘴一笑。
日軍失去了耐性。「解釋清楚一點。」
麗挑了挑眉,索性解開了安全帶,轉身向後對三人專心的解釋起來。「你們知道魯米諾發光反應嗎,就是被擦掉血跡的犯罪現場用來讓血跡現形的試驗。」
後座的人一致點頭。
「被擦掉的血跡就是被擦掉了,你看不到、感覺不到、也摸不到,除非有魯米諾發光試驗的化學物來當媒介,它才會現形;事實上,在任何空間裡發生過的事物,都會在當下刻下一道〝軌跡〞,那道軌跡一般人看不見,感覺不到,但事實上它一直都存在著,就像看不見的血跡一樣,而你們稱呼它叫:『過去。』」
「而對『過去』而言,我就具有那個媒介。」麗下了結論。
「所以你是說…你看得到過去?」幸美很不肯定的說。
麗給了幸美一個神秘的笑容。
沛勳與日軍則是蹙起眉頭。
「聽起來像怪力亂神。」日軍冷聲的說。
麗不以為然的聳聳肩,轉身坐好扣上安全帶。「你朋友質疑我。」他哀怨地對子孟抱怨。
子孟透過後照鏡看了日軍一眼。「他心情不好,無心的。」
車子放慢了速度,緩緩的滑向那大宅院的漆黑鐵柵門。
15:24。
「哇哦。」車輪在前庭的石板路上停穩,麗慢條斯理的下了車。「相當…繽紛的地方啊。」
「看到什麼?」子孟也下了車。
「嗯…雖然軌跡不像都市人多的地方複雜,不過顏色不太尋常。」他打量著院子,還有房子外部。
日軍一下了車就毫不考慮的往後院走,沛勳與幸美在後頭跟上。
後院仍是乾枯的草木扶疏,泥濘的土地上有一灘灘的水窪,樹枝與葉片在微微的風雨中輕搖,沙沙響著。
除此之外了無生氣,一片死寂。
沛勳突然想到了什麼,仔細的盯著角落那盞燈座瞧。
「真的沒有燈泡。」他提出他的發現,雖然說這件事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已經不是那麼重要。
那麼在那幾天的夜晚,還會發亮的這盞燈,果然詭異。
「我以為會在這裡的。」日軍看著空蕩的後院,咬咬牙顯得心有不甘,卻又像鬆了口氣。
日軍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麼憑著一股直覺就回到這裡;但不管筱青現在會不會出現在這房子裡,似乎都不算是好事。
幸美憑著稀微印象走近池塘所在的位置,那裡有各種雜草交錯,每一株都抽得很長。「仁美…」她輕輕的撫過泥土填補的邊緣 ─ 池塘是用紅土填補起來的,仔細看就發現得到輪廓。「妳在這裡嗎。」
幸美的聲音很低,她期望卻又恐懼有什麼聲音能給他回應,但什麼都沒有回答她。
子孟和麗站在一旁,麗偏著頭,瞇著眼看著幸美還有這個院子,像在打量。
「看完了?」子孟問。
「看懂了。」麗回答。
確定庭院裡除了他們之外空無一人,日軍領頭走向正門,伸手去拉大門那道銅製門把。
他這次沒想到要帶房子的鑰匙,原本也以為用不到,因為那天離開時,他一手拉著筱青一手直接將門關上,他記得他沒有反鎖,這種老式門把自然也沒有自動扣鎖的功能。
可是現在門是鎖上的,他不大相信的推了推,依然紋風不動。
日軍幾乎相信筱青一定就在裡面,而這道上鎖的大門就像是化作鬼魂的仁美刻意營造出的阻隔,這種想法讓他憤怒的在門板上捶了一拳。
沛勳先是研究了門鎖上的洞眼一會兒,然後跟幸美借了頭上的髮夾,折了幾折後伸進鎖眼中。
啪得一聲門應聲開了。
「WOW~」麗讚賞似的呼了一聲。日軍則是吃驚的看著沛勳。
「我老爸是鎖匠。」沛勳簡單的解釋,推開門。
客廳一片陰暗,只有薄薄的日光從窗子裡透進來,從光線裡可以看見飄浮的灰塵。
一行人走過空蕩的客廳,這裡還有他們上次留下時待過的痕跡,可是除此之外沒有人影,沒有筱青。
幸美正覺得有哪裡頗怪,這才發現一樓的洗手間、還有那兩間空房、甚至廚房與走廊間的那道門都是關上的。
她小心地伸出手,第一個想到的是打開她上次看到仁美的洗手間。
上鎖。
沛勳與子孟見狀,也試著去拉拉那兩間空房與通往廚房的門。
上鎖。
日軍皺皺眉,自己一個人衝上樓,然後他們聽到二樓與三樓陸續傳來門鎖與門板震動的聲音,不到一分鐘後日軍踏著重腳步回到一樓。
「除非是我們走之後另外有人無聊到跑進來。」日軍咬牙切齒地看著所有人,最後眼神鎖定在幸美。「不然就是妳妹妹心機重到開這種玩笑。」
他其實並不想刻意遷怒,只是在筱青失蹤、有可能在這房子的其中一處、但又受到層層阻礙的狀況下,他只能多說些什麼來表達自己的不安與不滿。
而像是回應他的這句話般,他們進屋後並沒有關上的大門,毫無預警地碰一聲帶上,並且在所有人驚訝與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緩緩扣上了門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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