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章雕句簡隆全 坦露如一封秘傳的情書 晦澀如一段公開的告白 始終 未能 盡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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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斷揣摩、演練，而後全盤推翻



預警

電話響了幾聲我才將收音機關掉。由於不接電話，近來電話少了，不過這稀客並未因陌生的因素而引起我過度的反應。我依舊懶洋洋的。保留鈴聲主要是以防是雪曼打來的沒人接，並預警可能的留言。關掉收音機一方面可以從廚房直接聽見留言的內容，主要還是先前習慣的殘餘。

　　沒有留言。之前我還接過收視率調查中心的留言。不是過去了嗎？他們不講求時效嗎？我回憶留言時間，三個小時前，我是否收看電視，看的是哪一個頻道？實在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了。難道我真的會回電給他們嗎？實在是有意思的一則留言，我線還記得那正經八百又略帶窘迫的聲音，是新職員吧？我想，家裡電話只要響過五聲，便會直接啟動留言錄音裝置。可能一時沒料到，措手不及的緣故。我猜他事後是否也覺得蠢。然而也來不及了，一旦留了言，留話人是無法收回或刪略掉的。只有接收的人才能。這倒梃像對話的真實狀態的。同樣令人跼促不安。深怕說了一句讓自己或對方永遠記得的話。

　　我現在仍然記得，他留下的電話號碼。

　　但是雪曼說，這多半是通惡作劇電話。這說法可能性很高，但令人遺憾。



第七聲

　　我也曾留過幾次言，每次都後悔不已。一次是說到一半突然一陣空白，僵持許久而後掛下話筒；另有一次竟決定和留話機談天，結果成為尷尬的笑話。緊急的時候，我完全缺乏幽默感，但卻往往最引人發笑。

　　電話又響了。我將收音機關掉。

　　鈴聲響到了第七聲，我才發現：不是電話，是門鈴。我看看手錶，既非雪曼下班的時刻，也不是郵差固定送信的時間——難道是掛號信？唯一的可能是米契兒太太。

　　改為叩門聲了。並不顯得十分心急
的樣子，但也不間斷，篤定的節拍，明白透露並不放棄的決心。完全是她的作風。



白門

　　她知道有人在裡頭？！然而我卻始終不應聲。我該找個藉口。該找哪個呢？前往大門的步伐異常艱難。收音機開得太大……以為是電話聲，還跑到客廳對著話筒喊了幾聲……還是，身體略感不適，正躺在房裡休息……

　　「但是，沒有大礙的。……真是不好意思……」我略作練習。

　　其實，米契兒太太是知道我的。所以才會鍥而不捨硬挖我出來，我實在無須一個心照不宣的托辭來惹她曖昧的笑容。

　　敲門聲停了。

　　我驚心動魄地立在白漆的門前，等待一次叩門聲。而後我說，若無其事地：「午安，請問什麼事嗎？」然而我被屏絕在空洞的沉默之外。突然間感到萬分驚皇，千思萬慮閃過門外可能的反應。她也正立在門前嗎？我們也許相距不過一尺，面對面地站著。中間隔著一道沉默的，白色的，厚僅三吋的木門。



如此翻覆

　　我成了叩門者，是個不速之客。祈求並等待進入或窺視門外那個世界的回音。為什麼沒有人應門呢？沒有人在嗎？不，因為奇妙的直覺，或強烈的意願，我虔誠地相信此中有人。只是不知被什麼絆住了。她遲疑了嗎？我只是路過問候一聲罷了。我是否該就此離去？還是再敲一次門，試探性的，微弱如鼻息的一聲？

　　此念一轉，我對揭曉的膽怯心態又使我由衷希望門外無人：她已離去，或只是我的幻覺。長久的幻覺。我像初戀的青春般輾轉反側，不斷揣摩、演練，而後全盤推翻原先假設，如此翻覆。我的手游移在門前一英吋的空氣中，因熱情和絕望，顫抖著。

　　微弱的，試探性的叩門聲響起，如長久等待遠方戀人最終的答覆一般，我憂喜參半，急促地打開了門。彷彿因為難以承受的激情，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不是米契兒太太。門外立著一位陌生人，靦腆地微笑著。












　　


2000.1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