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農牧場事件
我們的玉米田不見了!?
1993年10月21日,東海畜產系學生發現他們位於牧場的實習玉米田被怪手破壞。經追查之後發現是校方「為便利東大附小家長接送子女」,要在牧場開闢一條約8米寬,700公尺長的聯外道路。由於實習玉米田為畜產系二年級學生,於修習「飼用作物學」課程時種植。校方雖說已經過校園規劃委員會和行政會議詳加討論,卻完全沒有考慮到學生的「玉米田」,讓他們數星期的心血被怪手摧殘,因此引發畜產系學生強烈的不滿。除貼出海報抗議外,10月22日及26日並有約30至40名學生以身體阻擋怪手進行新闢道路工程。校內的異議性社團也貼出海報聲援畜產系學生的行動,譴責校方再次破壞校園民主的行為。
10月27日,正為「工業區聯外道路」和「第三次相思林事件」而煩惱的阮大年校長,於行政會議上表示:為突破校園交通瓶頸,解決目前車輛壅塞問題,特自企業講座崗哨處沿乾河溝西行繞鹿舍南下至農牧場牛舍,開闢一條長約700公尺的道路。此案經校園規劃委員會詳加研究規劃,並經行政會議討論通過,不意日前動工時卻又發生阻撓事件。
曾騰光訓導長表示,對極少數學生不顧校園倫理、亂發黑函、擅貼海報、傷害學校行為感遺憾,認為對於事件發生之源頭應予檢討、澄清,對蓄意滋事違犯校規之學生決議法議處,絕不寬恕。
但出行政會議的法學院高承恕院長則認為,受社會環境風氣影響,學生抗爭事件時有發生,但極端偏激不講理性的學生實在少之又少,對此類學生雖然應予多加關心與溝通,…..(東行,民82.10.27)。
針對「農牧場事件」,東海學生議會在11月5日的臨時會中,通過兩項臨時提案:1.校方在行政會議未對本案進行討論、決議之前聯外道路工程立即停工。2.立即對此事召開公聽會與校內師生進行溝通。
學生議會在11月8日將臨時會提案呈送訓導處後,並於11月10日由議長陳奕祥、畜產系議員張傳聖出席學校行政會議說明提案內容,並要求學校針對提案進行討論(東行,民82.11.10)。
11月15日,東海校方於波錠廳召開「農牧場闢路事件」溝通說明會,出席師生代表約百餘人,與會人士雖對學校開路的目的已有瞭解,但對開路技術層面上尚未產生共識(東行,民82.11.24)。
11月19日,校方再次針對「農牧場事件」召開說明會。學生議會與畜產系學生,雖提出修改原案部份施工細節的要求,但牧場道路的工程仍持續進行。而學生受破壞的實習玉米田,則在經過數週劇烈的爭執後,由學生自行於牧場另覓土地重植作物了事。
自主性群眾的出現
據根據「農牧場事件」的參與者張傳聖 表示,在整個事件發生過程中,畜產系學生表現出很強的自主性,以「這是我們系上的事情」,排拒外人的介入。因此人間、台研等社團雖然十分關心,認為這是自「相思林事件」以來的校園規劃問題的延續,但只能透過畜產系轉哲學系的社員洪世謙,以及學生議會的提案間接的提供協助,在行動上十分低調。主要都是畜產系學生在校內張貼海報,並在學生議會的協助下,透過各種管道向學校抗議。
幾乎完全沒有運動經驗的畜產系學生,必須在行動過程中自行摸索,面對各種人際、派系的衝突、學校行政單位的口惠不實,釐清整個行政決策過程以及開路的理由。張傳聖認為雖然整個過程十分艱辛,卻也讓畜產系學生在過程中獲得學習和成長。
鄧丕雲認為,三月學運之後校園草根群眾的大量出現,為既有的學運團體帶來新的挑戰。由於這些草根群眾自主性高,會形成自己的行動方式,因此而和學運團體間又有著微妙的關係。「農牧場事件」可說是這種自主性群眾行動的現象在東海的表現。這種現象其實在「相思林時期」就已經出現,但在「農牧場事件後」表現更為明顯:
1994年,「野鳥社」抗議校方打下圖書館入口屋簷的野鳥巣。
1996年5月25日,東海政治系舉辦「總統大選後台灣地區的政治發展」學術討論會時,會場外有政治系學生靜坐抗議。抗議學生將寫著「要學術、要知識、不要填鴨」,「要真大師,不要假教授」的布條鋪在地上,並向記者表示「政治系以前擁有的博大精深學術殿堂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拉關係、搞人情的教授」等等(東行,民85.5.29)。
1996年10月,由於總務處決定科技路禁止通行機車,校內研究生反應激烈,要求學校暫緩執行,待召開公聽會後形成共識方案再予執行。總務處起初表示拒絕,而後在研聯會、學生會的要求下,於10月29日晚上七時,在V104教室召開「研究生車輛通行證問題座談會」,校長和總務長均出席與研究生做面對面溝通(東行,民86.10.29)。
1997年,女研社--平安夜遊行…
1997年9月,由於東海大學新生人數膨脹過快,加上行政單位對新生報到率估算錯誤,造成女生宿舍不足106個床位,以致發生部份中部地區新生於報到時被強迫退宿事件。二十三個系學會會長對學校處理方式表示不滿,遂聯合學生議會要求學校妥善處理被強迫退宿的新生的問題。學生議會於9月24日,學生會於10月8日分別舉辦公聽會,要求學校說明,陳述解決方案(東行,民86.9.24)。
在東海校園的公共事務討論中,開始出現更多元的聲音,而不再像「東潮時期」、「相思林時期」那樣,依循著「國民黨VS改革派」那樣的軸線呈現的二元對立。
異議性社團的難局
做為80年代台灣學運先鋒的台大,曾經發展出80年代學運的第一個抗爭策略--「事件化理論」,認為在校園戒嚴體制下,一般學生無法清楚認識校園結構中許多不合理的現象,所以必須製造事件,形成與體制的衝突,以突顯結構的不合理,由此來喚起校園群眾對問題的關心,進而達到改造不合理結構的目的(鄧丕雲,1993:51--54)。
至少在東海大學,1993年之後的校園狀況,則可說是對「事件化理論」的反諷。現在不只學運社團或少數基進份子在製造事件,連一般的學生都在製造事件。這固然實現了當年部份學運團體「遍地烽火」的期待,但也為學生運動在校園內的實踐帶來新的難題。
這些獨立的自主群眾的出現,除了台灣社會環境的改變之外,異議性社團之前對於校園體制的衝撞,也產生某種示範作用。但是異議性社團慣常把問題討論深化、行動基進化的實踐方式,又容易讓同學感到卻步,不願和其合作。雖然在跌跌撞撞的過程中,學生也可能慢慢弄清楚問題背後的結構性因素,但也容易把問題零碎化、個別化,或是在壓迫無法忍受的時候,「靜坐」、「遊行」宣洩一下了事。
女研社與性別議題的出現,更突顯了即使在基進的校園行動者內部,也存在著不同的聲音。單純的反國民黨、反威權、反體制的要求,是無法應對新出現的眾聲喧譁的情況,即使每個聲音存在時間可能只有五分鐘。異議性社團必須尋找新的實踐方式,一方面有效的連結、深化各種個別、偶發的事件,另一方面擴大校園群眾對反體制行動以及公共事務的參與。
1994年發生的「德耀路大石頭事件」,顯示了異議性社團對這問題的思考和嘗試,不過它也證明了學運團體最大的問題,其實是他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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