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動了死的念頭嗎?」(〈炭活〉)
文字裡的陳栢青,很像孫悟空。
古典意義下那個披魔斬妖、無往不勝的神通毛猴,如今來到當代都市,褪下毛皮、換上獵裝的祂,金箍棒換一隻IPHONE7,蟠桃園變成了SUBWAY,水濂洞砌作附衛浴網路小套房。
都市裡的祂宛如一名不適應的叛逆少年,在身體與城市之間遊蕩、在失愛與烈愛之中徘徊,久往的記憶隨著每一次磨蹭、衝撞、撕裂和遷徙而一點點消逝,像蝸牛爬過石牆的銀色黏液一吋吋乾涸,祂彷彿記得些甚麼:一串光影,一閃畫面,一句咒語,這些「甚麼」像是隱埋在皮膚底下的癢,在祂熬夜工作、寫稿、逛大街、擠捷運之餘再三冒出頭來,向你我他細聲提醒:嗨,你不屬於這裡。
「以你的在場見證我的消遁,從虛空裡召喚,所見是我,所見實不是我,所見縱然是我,所見也不是完整的我。 有時我不免想,此後我或將在此城終老,一生必然將遇見無數的你,有無數 次的分與合,則若每一會,你都帶走我一點什麼,而人們皆以為那是我,則會不會,有一日,這座城,會被我的複製人軍團占領,彼刻大軍壓境,他們掠城攻地,以釘爪鉤從世界最高的大樓上垂降,包圍總統府外廣場與大道,與抗暴警察隔鐵網相對,倔得不得了怎樣都不言退。把城塞得滿滿的,卻又這麼空。」(〈索引〉)
這是孫悟空的現代西遊,城市寓言的無限繁殖,孤獨為食糧,寂寥是燃料,蝸居巷弄樓層間大口吞食時裝電影時尚配件限量公仔冷凍速食的我們,慾望如神隱少女的無臉男般越氣飽脹虛肥無度,皮相爆破蹦出十萬猴相,那是我們身體裡彼此複製彼此呼喚的寂寞,天地混沌未明時,我們於焉是對方的複製人。
而那個凌晨在街口小七晃蕩留連的失眠少年,在廚房煮炭思慮生之可厭死之不可解的都會獨居青年,在舊愛人衣領鈕扣間逡巡的渴愛演出,成為我們未曾相識的代言人,由於孤寂而損了本事,神力打碎為纏綿部首,記憶片段遁入時光亂流,重複的修羅,上戲的難關,將我們緊緊相縛,手貼手心連心,一時無語。
於是寂寞齊天,大聖不稱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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