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s fate,isn’t it?これは運命だよね!這是命中注定的吧?
今年國慶來自日本京都的橘(たちばな・Tachibana)高校吹奏部造成一股旋風,很湊巧的緯來日本台也上演著一齣連續劇,那是日本岡山縣一家名叫橘和菓子店為舞台,所鋪陳出來的祖孫三代人的故事《Come Come Everybody》。
人與人、與事、與物一切的遭遇說不巧也很巧,正所謂人生何處不相逢,相逢自是有緣人、事、物!這也來說一個大學入學保證人渕上政夫先生的故事。
渕上先生(以下簡稱老先生)的身高不高,推測應該不到160可是走起路來虎虎生威,應與自小練習柔道有關。同他們家族的認識,始於大學入學需要有個入學保證人之故。中間起到人際作用的凱彬同學不僅是專科同學,後也介紹我到他在日本求學的學校成了先輩,那時,同為專科及大學先輩的兄長凱漢,兄弟兩人都住在老先生的宿舍。
台灣學生會認識老先生說起來也是個緣分,學長們說是在市場買東西那時,一邊閒逛大家一邊聊天,結果某位日本人聽著他們說的話,尾隨一陣子後開口用日語問道:「你們是台灣人嗎?」然後用手指了指著自己又說:「我也是在台灣出生的。」
那時在經營學生宿舍之中有一間是國際宿舍的他,除供住宿還附帶早、晚兩餐,用通俗的台式日語就是所謂”學寮”挺自然不少台灣學生後也都住到他那裡去了。
最是感念他的事情想起來有兩樣。
一是深夜偶而他會到國際宿舍來巡視,並收拾眾寮生們放在門口的舊報紙、舊雜誌進行回收,當見到我房間的門縫還透著光,都會敲門叫我一起去吃碗拉麵。豚骨熬湯煮出的拉麵湯頭特濃,再灑上大量的蔥末根本就是絕品,他知道台灣人興食豬肉,只要到拉麵店都特別介紹我是台灣來的學生。
國際宿舍出入口的道路甚小,他開著那台勝利2400(我們都稱這為戰車,與我們對車子惜命命的觀念有差)出入時可得壓著水溝蓋方能通過,輪胎壓到水溝蓋會發出聲響深夜尤其特別刺耳!老先生都會刻意地將汽車速度放緩再放緩。
二是放學途中倘若讓他遇到,更會拉著我去喝咖啡。很奇怪的事情是,怎麼他去的咖啡店老闆娘或服務小姐都特別的漂亮,大家也曾笑說老先生很會聞香(鼻芳phīnn-phang)!
渕上家有一幅孫中山的革命友人頭山滿揮毫的墨寶,有可能同為福岡人之緣故老先生是鍾愛的很,每當台灣後輩(學弟妹)來此都會指著那給他們獻寶。不僅對台灣甚至中國,老先生都有很著很深很濃的情分,開始僅以為是嘉義出身的湾生緣故,後才知道老先生年輕時還曾往天津當兵。
在他過世好幾年後,2017年大公子正人先生獲得韓國著名的慶南大學榮譽博士學位,我與凱漢學長參加此招待宴會。入口簽名處擺著他們渕上家族的許多相片。吸引我的除了一張柔道八段的證書外,還有老先生和戰友們和一大鐘合照的的相片。
那一口大銅鐘是德國克魯伯軍火工廠,慶祝慈禧生日特意致贈的大禮,殊不知”送鐘”意比”送終”晦氣得很!老佛爺不待見遂轉來天津的海光寺做為擺設,接著往鐘的上頭給刻上了經文。日軍擄獲的大銅鐘,二戰後下落不明多方追查也不得要領,結果蔡蟳居然給看到了,這不能不說又是一個巧緣。在這之前給《情深天津珠寶店》小說鋪墊,搜腸刮肚,絞盡腦汁,若要早點看到老先生與大銅鐘的合照,說不定會發展出什麼樣的劇情,還真是無法預料的呢?
不過!老先生始終說他以前是當伙房兵,換句話說,自己手上染的可不是中國人的鮮血!
老先生的父親在日據時期,台灣糖廠的各鐵道施工普遍不佳,以往有過在日本鋪設火車軌道經驗的他們,遂來此進行競標軌道的工事。聽高当先生說,祖上肯大方地發獎金工人們特別賣力,速度快工程好,因此承攬著不少的各地糖廠鐵道工程。可當台灣爆發鼠疫還是什麼流行病之後,賺了不少錢的祖上覺得生命受到威脅,是將不少的鈔票用布綁在身上再裹上寬大的和服,雇用多位的琉球保鑣護送全家返日。
(在日本留學期間受到正人先生之令尊渕上政夫老先生一家人的照顧,如今老先生在天之靈看到兒子有此成績,已在天堂的他老人家應該相當相當的高興。)
自中國戰場返日後的老先生,憑藉著廚藝的功夫開設餐廳,並聽從銀行的建議收購不良地產來蓋學生宿舍,一可提供住二能提供吃一舉兩得。日本的學生宿舍若讓大學生長期住宿,倒不如給他們說的預備校生,即大學重考生的補習班學員來暫時住宿,因為他的習慣是一入住就得付禮金、押金、房租,換句話說要先付三個月的房錢。
承租人搬離開宿舍時禮金不退,押金退一半,這就牽涉到迴轉率的問題。大學生或社會人士可能一住得住上三、四年。至於補習班的學生隔年會考到哪個學校可說不準,房間的迴轉率提高禮金也收得多。當銀行有不錯的無法贖回之物件時,老先生他就買,最高達到上千間以上的宿舍租給人家,也因如此,遭受到泡沫經濟的洗禮過後損失倒也不小。
另外記得有一次,他來京都四条與烏丸通交道口的某會館,參加戰友聚會時特地打電話叫我過去。結果快近中午時我上到那一層的樓面,哎呦呦!諾大的空間沒有上千起碼也有好幾百人睡在鋪著棉被墊的地板,空間酒氣薰天不說,睡姿更是橫七八豎…想必這些年華老去的戰友們一宿有道不盡的話,更有不勝噓唏之嘆!
對於以前台、日、中的事情,再要刨根究底也沒啥多大的意思了,對吧?
老先生的夫人年輕時同他一起做餐廳的生意,上了年紀才罹患腦膜炎,精神平常很是糟糕,倘若先生出門沒載她出去晃盪,更會耍性子的將香菸頭抵在車身上來熄滅!可老先生始終都不離不棄,畢竟兩人走過那麼一大段的婚姻生活,令我真是非常非常之敬佩。
正人與高当兩兄弟,大老遠地曾由日本來嘉義大林糖廠,查詢父祖的住所,並到戶政事務所申請祖父落籍的戶口謄本,可惜他們姓氏的”渕”字無法以中文電腦輸入做查詢。親切的戶政所人員之後再改以徒手翻閱,約一星期來電通知我說找到了。正人大哥,專程再到二林戶政事務所拿取那幾張薄薄的戶籍謄本。送給戶政人員感謝的”歐米雅給”來表達渕上家族對這幾張薄薄紙張的台灣情分。
弟弟高当還有一次來台灣,個人剛翻譯好一本《日本珠寶設計名加精選》的珠寶書籍,這倒是讓他找到多年未見的中學校同學。
那時單純的想法是,他與珠寶名設計師都濱瞳小姐都住在福岡,能否請他轉送。看到書裡對方相片的那時,高当沉吟了下說:「這個人我好像見過?」結果兩人碰面後,踏破鐵鞋無覓處來得居然全不費工夫,兩人竟是許久未見面的中學同學。有緣之人必有相逢之時,誠然不假!
高当先生後來將他父母當年往,北海道旅遊的紀念藝品"木雕熊”轉送給我,以及一個九骨燒的陶盤。
此藝品是日本知名貴族的後裔德川義親,有一次往歐洲瑞士伯恩旅行時,當看到熊的木雕品並買了許多,之後,再看到北海道農民冬天被風雪困在家裡無事可做,閒得發慌。也才鼓勵農民做此木雕增加收入蔚為風潮。木雕熊底下雕刻著”阿寒旅行紀念”日期”1952,8,21”字樣,即二戰過後的第八年,想必那時他們餐廳的生意已步入軌道,才有如此餘裕。
一如開頭提到的人與人與事與物,相聚的一瞬間倘若有著「人情味」往後是否還會圍繞出一張網來,未定之天或自有定數真還很難說,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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