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在經歷了一些打擊後,經過強烈的省思,我有了回花蓮定居的念頭。
並非逃避,只是厭倦了都市華麗虛偽且粗糙骯髒的生活。
想離開這樣的環境。
我甚至認為,自己未來的日子,都會在家鄉裡平穩安逸地度過。
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夏日午后,我找了當時交往中的美麗女友到金山海邊某間咖啡館吃飯。
想把這個重要的決定,當面告訴她。
對我而言,她是當時除了家人外,最重要的『伴侶』。
那天她穿著碎花的長裙,白色的TShirt,短短的馬尾,黑白分明的雙眼,加上深深的酒渦,模樣俏麗自然。
在難得放假的週間出來約會,如同有了特權,感覺得出她神情上的喜悅。
坐在窗邊,如火般炙熱的陽光灑在桌面及我們的臉龐,終於顯現湛藍的東北角海洋,點點碎浪在遠處閃閃發亮。
吃著不算好吃的食物,喝著酒,看著她,緩慢但興奮地說:『我決定要回花蓮了!』
『蛤?!』,她睜大眼睛望著我,一臉疑惑的模樣。
『去玩嗎?』,將咀嚼完的麵吞下去,她問。
我搖搖頭:『不是,我想回去定居!!』
期待中應該會開心地笑著鼓勵我:『你呀 .... 終於可以回去實現自己夢想了....』
只是,她的反應有點驚訝而且十分冷淡,彷彿我提的是件非常罪惡的事一般。
看不出高興的模樣,她回應:『.... 喔.....很好,你要加油 .....,一定要成功,不然就別再回來了。』
『我是回去定居呀,跟成功回來有什麼關係?』,我帶著疑惑回答。
『........ 』
沒再說什麼,那天的對話,就在她似乎不帶著祝福語氣的狀況下,草草地結束。
我後來果真回去花蓮,也待了一小段的時間。
記得那一陣子幾乎沒有下雨,每天的日子過得很悠閒。
只是,因為某些因素,即使我想留在家鄉,但最後還是又回到了台北。
重返北部後,兩人間的關係似乎有了一些變化。
她對我的態度開始有了距離,像磁鐵的南北極,兩人湊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短,最後終於還是分開。
這磁極的轉換,就在海邊午餐之後。
多年來,我一直不能理解,那時候兩人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問題?
***
前幾天跟一位女性朋友聊到這個陳年往事,朋友問了一些細節後,說道:『那位女生當時是做什麼的?』
我回答,然後說道:『女人真是一種很難理解的生物啊!』。
這位資深的朋友仔細地看看我,然後笑了笑:『你當時真的太蠢了!』
我擺了一下頭,不知道她這樣說的用意是什麼。
朋友又說:『我猜..... 你女友生氣的原因是因為...她 ..愛 ..你。』,尾音拉得有點長。
『希望你能留在台北陪她,而不是獨自一人跑回花蓮居住 ...... 』
『她後來不太理你,大概是覺得終有一天你還是會離開她,所以不如自己先慢慢地淡出關係,不去期待一個不太可能有的未來,免得終將受到傷害 ..... 』
我想起她的職業及當時餐桌上的情景,還有在午餐之前兩人相處的狀況,像黑暗中點了盞燈,一切突然變得清楚。
她的確在生氣。
因為她的職業及年紀關係,無法馬上跟著我到花蓮,也沒有力量阻止這個已然中年的男子回去家鄉。
所以,在餐桌上,只能用看似冷淡的微妙態度來回應我將離去的事實。
了解後又如何?
一切已然來不及。
關係慢慢變淡後,彼此失去了聯繫,從那時,一直到如今。
像對向錯開的火車,所謂人生只有幾次的相遇機會,就這麼過去。
***
不曉得她現在的狀況如何?
年紀更長。
偶然想起那天的情景,倨傲的陽光及深藍的海洋,及對桌女子當時臉上的神情。
記憶在腦海浮現,宛如定格的照片。
原始照片並沒有藍色那塊,是我另外加入的。
Original Photo: Stina Persson's cut paper
http://www.stinapersson.com/portfolio/cut-pap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