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晴閣 What do you love? What do I love? Say everything. Let me see. I could go on all day. Go on all day. 文學、電影、貓、李商隱、吸血鬼、René Magrit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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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人問：如果先看過小說的話，再看改編電影會不會失望？

    通常看過小說的人會覺得改編電影比較不好看沒錯，可能因為小說的描寫畢竟比較細膩，想像空間也比較大。

    慘不忍睹的例子有《我是傳奇》和《往復書簡》。《我是傳奇》明明是改編自理察．麥特森（Richard Matheson）的同名作品，史蒂芬金曾盛讚：「我認為影響我寫作最深，啟發我成為一個作家的人，是理察．麥特森，《我是傳奇》就是啟發了我創作靈感的經典鉅作。」、「每當有人提到恐怖小說這個類型的時候，我猜，他們會提到的第一個名字就是我。可是，如果沒有理察．麥特森，這個領域裡根本不可能會有我這號人物。在這個領域裡，他的地位就像我的父親一樣。」、「我要警告大家：你已經被一位作家玩弄於股掌之間。他不需要你的同情，而且，他也會以同樣的冷血無情對待你。他會把你榨乾…當你讀完這本小說的時候，你會發現，他具有一種偉大的天分，那是一個作家所能夠擁有的最偉大的天份：他會讓你渴望看更多他寫的小說。」電影卻原味盡失，不僅原著中那種末世荒涼孤獨的氛圍、文學的韻味沒了，連「我是傳奇」的雋永意涵也被破壞曲解，成為俗不可耐的動作特效片。

    湊佳苗《往復書簡：二十年後的作業》原著裡，老師是請調校後她的另位學生（跟那件意外完全沒關係的學生）一一去找尋、訪談那六位小學同學，那件意外對那幾個學生分別造成不同的影響和衝擊，但他們也各自去過自己的人生，不會像電影中「一干小學時代的同學命運攪和到長大」的感覺。小說裡是有一位女同學失聯，但最後卻有峰迴路轉的溫馨結局，讓我覺得有歐‧亨利的風味。而且小說是以書信體呈現，特別有興味。《往復書簡》原著中其實包含三個故事，〈二十年後的作業〉是中間的一篇。電影為了把篇幅不長的短篇小說改編成劇情長片，難免「加料」，但加得很差（令人不禁再度佩服李安改拍《斷背山》和《色戒》的功力）。電影中其中一名學生成為殺人通緝犯、他殺人的動機、合唱團、老師的外遇、師丈的寬容、老師中途離席和情人相會、一名女學生長大後愛上有婦之夫才體諒當年的老師、最後全班的大合唱…都是電影自己加的情節，又矯情又灑狗血，令我對這部電影頗為失望。


但也有例外，像是《英倫情人》、《貧民百萬富翁》、《少年Pi的奇幻漂流》，都是我覺得電影比小說好看的例子。《英倫情人》的小說寫得很晦澀，但電影拍得極美，對白雋永又富含詩意，迷人的大漠風情搭配匈牙利民謠，配樂也很動人，我還特地買了電影原聲帶典藏。《貧民百萬富翁》電影改編小說的幅度其實挺大的，但我不得不說電影中設計的那十二道題目比小說中高明多了，尤其最後一題呼應在前面處處留下的伏筆，真是妙絕。男女主角的感情也比小說有說服力。《少年Pi的奇幻漂流》小說中海上漂流的段落其實讀來有點沈悶，但李安把電影拍得奇幻、瑰麗又壯闊！
 
    也有電影與小說各擅勝場的例子：一樣改編自湊佳苗作品的《告白》，就將形式特殊的小說、扭曲緊繃的心理氛圍、病態的師生親子關係詮釋得絲絲入扣，片中天光雲影的變幻、凸透鏡的視角，以及松隆子最後一句的對白，賦予電影更多詮釋的空間。李安的《斷背山》早已榮獲奧斯卡肯定，今年適逢十週年，據報載李安坦言《斷背山》的成功讓他相當吃驚：「我想要歸功於片中深刻又心酸的愛情故事吧。」李安表示當初讀到安妮普露的原著短篇小說，覺得對書中的一切都很陌生，「但斷背山上一段離開就永遠無法重圓的感情，一直在我腦中縈繞。」尤其故事主角傑克一句「我們所擁有的只有斷背山」，深深打動他，甚至讓他落淚，也驅使他拍了這部電影。《斷背山》原著文字也是簡鍊又洋溢詩情：
「兩人圍著火堆吃晚餐，氣氛愉快，一人一罐豆子，同享炸馬鈴薯與一夸脫威士忌，背靠圓木坐著，靴底與牛仔褲鉚釘發燙，你遞我接喝著威士忌，而薰衣草天空的色彩褪盡，冷風下沉，兩人繼續喝酒抽菸；不時起身小便，火光使弧形流水反射出光點；繼續添柴延續話題；聊聊馬匹與牛仔競技，馴牛比賽，摔出的外傷內傷；兩個月前長尾鯊潛水艇失聯，最後幾分鐘一定如何如何；彼此養過、熟識的狗；冷風；傑克老家父母苦撐的農場；恩尼司爸媽幾年前過世後結束農場經營；哥哥住在諾訊，姊姊已婚，住在凱斯白。傑克說，他父親幾年前曾是風雲一時的騎牛士，卻守口如瓶，從未給過傑克隻字建議，傑克上場騎牛時，從未前去捧場，不過小時候父親曾讓他騎綿羊。恩尼司說，他有興趣的騎術是多於八秒鐘的騎乘，說得有點道理。傑克說，錢也很重要，而恩尼司不得不贊同。兩人尊重彼此看法，很高興在無人現身之境有人相伴。恩尼司逆風騎馬回羊群途中，四面一片變化莫測、醉意朦朧的月光，心想自己從未如此開心過，感覺可以伸手刨出月球白色的部分。」

    最近一部去戲院所看小說改編成的電影是《失控獵殺：第44個孩子》（Child 44）。《第44個孩子》三部曲小說是好幾年前看的了，高潮迭起、不落俗套的情節令人印象深刻，覺得電影大致上還算忠於原著，而且算是用影像語言把原著的故事說得不錯。中文片名可能讓人誤以為是純粹的推理懸疑片，其實劇中對無產階級專政烏托邦的反諷、男女主角的感情歷程也有深刻描繪，第二、三部《古拉格57》、《賓州大道935》時空跨度更大，具有史詩的格局，由衷期待也能拍成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