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晴閣 What do you love? What do I love? Say everything. Let me see. I could go on all day. Go on all day. 文學、電影、貓、李商隱、吸血鬼、René Magritte......

11,463愛的鼓勵 12訂閱站台

 

 小暑過後、大暑未至的夏日，與久違的高中同學Y在「盛園絲瓜小籠湯包」共進午餐。品嚐了招牌絲瓜小籠湯包、牛肉蒸餃（一般蒸餃好像都包豬肉，很少吃到牛肉的呢）、蝦仁燒賣、桂花酸梅湯、芒果奶酪，還有招待芝麻糊與茶。有趣的是跟我們同桌吃飯的客人全都是日本人。飯後就去中正紀念堂看羅蘭珊畫展，貼心的Y早已經先替我一起買好預售票。

 

最初知道「羅蘭珊」這個畫家，是因為之前去故宮看「雷諾瓦與廿世紀繪畫展」時，就有看過她的作品。雖然當時覺得其他男畫家的作品好像都是來陪襯雷諾瓦用的，唯獨這個女畫家的作品自成一格，也吸引我的注意。我當時買的導覽手冊就有收錄她的一幅〈維倫琴‧特西爾肖像〉，她用很簡單的構圖與線條就捕捉到女性優美的體態，淺藍的長袍若隱若現，在白皙的頸項上還有珍珠項鍊。讓我想起雷諾瓦曾說：「在白色上面畫出白色是很困難的，但可以造就最美麗的效果！」。

 這次的展出以羅蘭珊的生平分為「美好年代」、「流亡時期」、「瘋狂年代」和「璀璨晚年」，雖然我覺得後三個階段的作品看起來差異不大。「美好年代」中她的早期作品確實可能尚在摸索期，顯得不那麼出色。有一幅森林畫作是展場內唯一的風景畫（其他幾乎都是人物、肖像畫），雖然尺幅較小、筆觸也比較簡單，色調與氛圍仍然讓我想起在莫內展時看到莫內畫的一幅森林小徑。我很喜歡〈附傢俱的出租小屋〉，這幅作品很有故事性。據說是羅蘭珊曾經透過窗戶親眼看到鄰居窗裡有位上身半裸的女子，她的情人正彈奏著樂器，羅蘭珊為了重現這幕記憶中的景象，也是促使她成為畫家的動力之一。畫旁介紹是說羅蘭珊在畫這幅畫時自己剛與詩人男友分手，所以以窗的兩邊呈現歡聚與孤獨的映照。我倒覺得這幅畫有《命中註定遇見愛》、希區考克《後窗》、義大利電影《外慾》中透過窗窺看的視角與韻致。

 

我真的跟馬好有緣喔！不但自己用My Horse程式養了馬、發表了跟馬有關的文章，這次看畫展也看到好多馬。羅蘭珊也覺得馬很漂亮，她畫了很多馬和女子的畫，像〈優美三女人〉、〈馬與女子〉、〈特技表演或馬戲團的女子〉、〈城堡生活〉、〈黑馬或散步〉等等。肖像畫中我也是最喜歡〈夏荷麗‧戴爾瑪夫人〉，這幅是臺灣觀眾票選的第一名。我覺得羅蘭珊畫作的魅力就在於她柔美的配色，所以對這次展場中的黑白版畫就比較不感興趣。這次的作品都來自東京的羅蘭珊美術館，是全世界唯一以她的作品為收藏主題的美術館。雖然她曾和不少男性交往過，情史豐富，但她的畫作中常呈現親暱甚至曖昧的女性情誼，她本身的性向也有些撲朔。她和德國男爵的婚姻以離婚收場，晚年她和女僕相依為命，後來還將該名女僕收養為養女。展場最後有以她的畫作為靈感創作的服飾展，我也戴了互動體驗區的帽子與領巾拍照，饒富法式風情。

 

羅蘭珊一生歷經兩次世界大戰，但她的畫作中卻嗅不到一絲煙硝味，依然如此甜美，如此夢幻，如此恬適。畫作中的美女或騎著駿馬信步、馳騁，或翩然起舞，或有樂器與愛貓為伴，或嫣然一笑風情萬種。如此是否太「不食人間煙火」？我卻想起學生時代曾讀過一篇評論抨擊課本上張秀亞〈談靜〉一文，大意就是該文的創作時代正值國家社會動亂紛擾之際，作者卻沒有在文中顯示對現實人生與弱勢的關懷，反而寫了這篇很閨閣、很出世的散文。雖然〈談靜〉一文我也稱不上喜歡，真要「談靜」的話，記得楊牧有篇〈靜〉的短文收錄在《散文的創造》中更為精彩。但該篇評論的觀點我卻無法苟同，容我借用高行健在諾貝爾文學獎獲獎感言〈文學的理由〉中所言：「文學也只能是個人的聲音」、「自言自語可以說是文學的起點，藉語言而交流則在其次。人把感受與思考注入到語言中，透過書寫，成為文學。當其時，沒有任何功利的考慮，甚至想不到有朝一日能得以發表，卻還要寫。也因為從這書寫中就已經得到快感，獲得補償，有所慰藉。…純然為了排遣自己內心的寂寞，為自己而寫。…文學首先誕生於作者自我滿足的需要。」、「文學原本同政治無關，只是純然個人的事情，一番觀察，一種對經驗的回顧，一些臆想和種種感受，某種心態的表達，兼以對思考的滿足。…作家既不是為民請命的英雄…文學對大眾並不負有什麼義務。…不求社會的認可，只自得其樂。」文學如此，所有的藝術又何嘗不然？不必自詡為人民的代言人或正義的化身，不必成為國家的頌歌、民族的旗幟、政黨的喉舌、或階級與集團的代言。寫自己想寫的，畫自己想畫的，這才是文學與藝術的真實與本質。

「闌珊心事怯餘春」、「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六街燈火已闌珊，人立玉樓間」、「況值闌珊春色暮」、「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當對日常瑣事與現實煩黷感到意興闌珊的當兒，不如前往《唯美‧巴黎‧羅蘭珊畫展》來場美的饗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