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身誰能把感慨拋在腦後 在事過境遷以後
這段情就算曾經 刻骨且銘心過
過去了 又改變什麼」
那時候，我們和小我們兩年的你「妹妹」分別要參加會考和高考這兩個最重要的公開考試，你差不多每天都會和「妹妹」去公共圖書館的自修室溫習。
一天我在電話裡告訴你說我家附近有維修工程，每天都吵得不得了，你就叫我去自修室和你倆一起溫習。
我本來拒絕了，可是經不起你不停的游說，最後還是答應了。
我其實並不太想去，雖然我跟你「妹妹」的關係還不錯，可是像這樣的「三人行」，光是想就覺得尷尬了。
想不到，原來你也不太好過。你總是在跟坐在你左邊的「妹妹」說了一陣子笑以後，就會怕冷落了我而轉過來逗坐在你右邊的我說話。到她生氣了，你又要轉回去哄她。
想起來，那時候真的是辛苦你了。
我並沒有去比較到底你是對她還是對我我好一些，我只知道要留在你身邊，就一定要學會跟她相處。
在最初的時候，雖然我也曾經會因為看到你和她親密的舉動而失落或者氣惱，可是我從來就沒有恨過她。
你把她當是女朋友也好，當是妹妹也好，對我來說分別其實並不是很大。難道說你不愛她，就會愛我了嗎？
我還記得，後來她到了加拿大讀書，我還送了兩張長途電話儲值卡片給你當生日禮物。反正我不送給你，你也是一樣會常常打電話給她的吧？
說回來，雖然這段三個人一起在自修室溫習的日子並不長，可是卻給我帶了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收穫，就是在你的補習下，我的經濟科竟然進步了！
雖然你不太用功，可是對於經濟科和會計科卻總是滿有把握的，成績永遠都不會差到哪裡；而我則剛好相反，對這兩個科目既沒天份也沒興趣，課本看了一整天半點也沒有記進腦子裡。
我雖然說是「好」學生，可是「好」的只是尊敬老師、上課不搗蛋、準時完成功課等而已，並不包括成績好；有興趣的科目還好，沒興趣的就完全不行了。
結果除了平常也不太差的語文科和進步了的經濟科以外，其他兩科（包括一向擅長的中國歷史科）均不及格，成績很不理想，連你這壞孩子的成績也比我好多了。
像我這些很容易受情緒影響的人，本來就不適合參加這種單憑兩三個小時的表現來評定過去幾年努力的考試。在看成績單以前，我大概已猜到結果，因此並沒有太失望。
反而是你看到了以後，竟然好像比我更難過。我還記得，當你從後把一雙手放在我肩膀，然後慢慢一下一下的捏著時，我彷彿從你的手感到你的難過，不由自主的紅了眼眶。
我好想對你說：「我沒事」，可是我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我很辛苦的忍住了淚水，不讓它流下。我卻不知道我是被你的雙手牽引出我壓抑的情緒，還是因為感到你對我的關切而感動……
差不多一個月以後一天的清晨六時，家裡的電話響起。本來還在睡的我從床上起來，接了你的電話。
「早！」我半躺在沙發上。
「嗯……」你的聲音很低沉。
我揉了揉眼睛：「怎麼了？還可以吧？」
「甚麼還可以！」你仍然是沒精打彩的。「完全不行耶！」
「為甚麼？」我嚇了一跳：「不是說以你的成績，要進首幾個志願的學系是沒問題的嗎？」
「我進了又如何？」你的語氣沒有絲毫的雀躍：「我在報紙上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也沒有找到你的號碼！」
我的心抽搐了一下，頓了一頓才說得出話來：「傻瓜！沒有是正常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成績如何！我爸爸也是一大早就買了刊有大學取錄名單的報紙回來啊，可是我也沒有起床來看，因為我知道一定不會有的嘛！」
天啊，現在是我沒有被取錄，為甚麼要我反過來來安慰你？
「可是……就不能有奇蹟嗎？」你有時候真的是傻得可以。
「告訴我，你活了十九年，看過多少奇蹟了？」我問這句話的時候忽然想起，在我生命裡面最大的奇蹟早就出現了，只是我沒辦法告訴你。
因為，這個奇蹟將要完結……
我做的這個決定，不單讓人意想不到，只怕不少人更會覺得無法理解。
前一陣子把在那年教師日所拍的錄影帶拿出來看，身為畢業班學生的我們在舞台上唱歌。大家都用雙手摟著自己兩旁的同學，連成一條向左右搖擺的線。
在舞台的中央，有一個人的其中一隻手是垂著的。在如此和諧的畫面裡，顯得有點礙眼。
那個人，是我。
你站在我右邊，緊緊的摟著我的肩膀大聲的唱著歌，我本來應該是很陶醉的。可是，不知道我是在怕甚麼，把手舉起了好幾次，始終沒能把它放到你的肩膀上。我可以肯定的是，這不是因為你太高。
忘形地唱著歌的你看起來好帥，可是被你摟著的我卻是愁眉不展。那陣子，你有一次乘我沒有留意時拍下了一張照片，在裡面的我也是這樣一個憂鬱的樣子。
或許，那時我已開始意識到差不多要放手了，因此臉上總是有抹不去的憂愁……
放手這一個在生理上來說很簡單的動作，在心理上卻是十分困難，可是我後來還是做到了。
別說朋友們那時候覺得難以置信，就是我自己現在回想起來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八年，就這樣過去了。
在我生日之前的那個星期六，我和朋友走在銅鑼灣的街上時，看到了身穿黑色皮夾克的你。
雖然我和你在過同一條馬路，而且是面向對方的，可是因為人太多，你沒有看到我。
「怎麼了？」朋友察覺到我的腳步變慢了。
我微笑：「我剛剛見到他。」
朋友環顧四周：「哪裡？怎麼我看不到的？」
「到那邊去了。」
「有打招呼嗎？」
我笑著搖頭：「沒有，他看不到我。」
「是嗎……」朋友觀察著我的表情，猜想我有否因而感到失落。
我故意再笑得燦爛一些：「就當是生日禮物吧！」
「你好像每年差不多這個時候就會碰到他的吧？」
「有嗎？可能是我的念力驚人吧？」我反而不是記得很清楚：「或許因為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很想見到他，然後就很注意街上的每個人，當然看到他的機會也會比較高一點啦！你想想，香港有多大？說不定其實我和他常常都碰到的，只是我沒有留意吧了！」
我一直說個不休，來掩飾心裡因為看到你的悸動和你沒有看到我的失落。
一個多星期以後的一個晚上，我在辦公室加班時收到一個電話。
「喂！你在哪裡？」
「我還在公司……」我就是這樣，還沒有意識到那個人是你，就已經乖乖的回答了。
「你知道我是誰啊？」你忽然冒出一句。
我失笑：「怎麼了？說吧！」
「來和我們一起喝東西吧！」你的語氣如常的帶點輕佻。
「我還有很多工作沒有完成耶！」
「那……星期六晚上有空嗎？」
「應該……可以吧……」我在心裡盤算著。「幹嘛？」
「約了老師去吃飯啊！你來吧！」
「是啊？我還以為你在聖誕節已經跟他見過面了……」我不經意的說了一句：「去年我們好像也是在聖誕節那天去他家的……」
「你記得這麼清楚啊？」你有點不可置信。
我笑了一下，再轉個話題：「有多少人會來？」
「現在還不知道啊！除了老師以外，我只問了現在和我在喝東西的兩個同學，然後就打電話問你了！」
「我……」我第一個字也沒有說完，你又來了。
你提高聲調，誇張地裝出責難的語氣說：「你不是以為我問過了所有的人，到最後才打電話給你吧？拜託！我可是第一個就打給你的耶！雖然你這個無情無義的人總是問十次也沒有幾次出現的，可是我也不會因為這樣就不打給你的……」
「好了好了……」我沒好氣：「你這樣說，我看我不來是不行的了？」
「知道就好！」
「那……如果到時候沒甚麼特別事情的話就來吧！」我想還是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比較好。
你用堅定的語氣說：「放心！我肯定你那天不會有任何特別事情的了！」
「你又跟他倆在一起了？」我開玩笑的說：「你們三個到底搞甚麼的？整天黏在一起！」
原來到了最後，跟你混的，是另有其人。
「你怎麼還在公司的？很忙啊？」你固然不會猜到我在想甚麼。
「當然啦！不然我留在這裡幹嘛啊？」我想我還是不該再跟你聊下去，否則我連工作的心情都沒了：「好了，不跟你說了！再說我不知道甚麼時候才可以下班了！」
「那約好了你星期六的啦！」
我裝出不耐煩的語氣：「知道了！」
剛掛上電話，我的心已經飛到幾天以後的星期六了。
「嘩！你的髮型很『可愛』！」我看著剛在健身房洗完澡，頭髮乾了可是沒有梳理得很好的你。
你「哼」了一聲，立即伸手過來來想要我撥弄我的頭髮：「當然不像你把頭髮弄得這麼硬了！」
「哇！」我低頭閃身避開了。
在走往餐廳的路上，你告訴老師說我常要在公司加班到很晚。
「你還說呢！」我瞪你一眼：「你打電話給我那個晚上，我最後要十二時才下班耶！一定是你把霉運帶給我的！」
你沒有回答，只是哈哈大笑。
那天晚上，我吃飯時沒有坐在你旁邊，因此並沒有和你聊過太多話。我特地帶了新買的數位照相機去，可是你先是拿來和坐在你兩旁的同學拍照，然後在我跟老師說時替我拍了兩張獨照，始終沒有和我拍過一張合照。
沒錯，我把照相機帶去，當然有想過如果能跟你拍一張合照就好了。只是我也不想太刻意，反正沒拍我也不是會因而忘了你的樣子，那就順其自然好了。
就像每次的聚會一樣，我們逐一的跟老師報告我們的近況。可是這次有一處不同的地方，就是我發現我和你對彼此來說好像已經變成陌生人了。
老實說，這樣短短的幾句，又怎麼能讓兩個這麼久沒見的人在瞬間再次回復熟悉？
曾經想過，當我調節好自己的心態，不用再逃避跟你見面之後，我們是否很快就會回復好朋友的關係？看來，是我太天真了……
畢竟，八年不是一段很短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裡面，我們已經走得很遠了……
雖然我們期間每隔幾個月到大半年的時間就會碰一次面，可是對於各有經歷的我倆來說，實在是太不足夠。
現在的你，我已不再熟悉。你是否真的是用情不專、見異思遷？還是你仍是那麼善良，總是不想傷害那些單戀著你的人？
你還喜歡在電話裡面唱歌給對方聽嗎？
不開心的時候，你身旁有一個願意聽你傾訴的人嗎？
那麼，那個曾經每晚聽你傾訴的人，你……還記得嗎？
偶爾會想他嗎？
還會恨他當年無緣沒故的疏遠你嗎？
你知道他即使不在你身旁，還是希望你永遠都幸福快樂嗎？
你相信縱然他有時候在夜深想起你時會哭，可是他還是很感激你在他生命裡面出現過的嗎？
「我們差不多每一個星期天都會去那裡踢足球的，你哪個星期有空，只要到那裡就可以找到我們了！」
「知道了！」我點了點頭。「對了，你可以把你們所有人的電郵地址給我嗎？我回去後把今天晚上拍的照片傳給你們！」
「好啊！」
我一邊走著，一邊想起這好像是我第一次發電郵給你，禁不住發出會心的微笑。想不到這麼多年以後，我們之間還會有一些事情是「第一次」的。
「你在笑甚麼？」同學很好奇的問我。
我聳聳肩：「沒甚麼！」可是臉上的笑容還是沒能稍為收歛……
「你一定是想到甚麼的，快說！」
「你好煩耶！我說沒有就是沒有！」我把頭別過，剛好在地鐵車門的玻璃上看到自己的臉。或許，對你來說，我的這張臉也是有點陌生吧？
幾米說，兩條平行線也會有交會的一天，因此我並不擔心我不會再看到你。
縱然，我們在往後的日子再遇時，那種陌生的感覺可能會更強烈，可是十八、九歲的那個你，早已永遠的留在我的心裡。
這樣，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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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人】
作詞：姚謙 作曲：蔡健雅
一朵雲能載多少思念的寄託 再忽然相遇街頭
當我們擦身而過 那短短一秒鐘
都明白 什麼都變了
一轉身誰能把感慨拋在腦後 在事過境遷以後
這段情就算曾經 刻骨且銘心過
過去了 又改變什麼
地球它又 公轉幾週了
（濃情愛戀 都已陌生了）
我不難過了 甚至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當我了解你只活在記憶裡頭
我不恨你了 甚至原諒你的殘酷理由
當我了解不愛了 連回憶都是負荷
我不難過了 甚至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當我了解你只活在記憶裡頭
我不恨你了 甚至感謝這樣不期而遇
當我從你眼中發現 我已是陌生人了
我已是 陌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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