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山北 山‧心情

3,015愛的鼓勵 44訂閱站台

那天，我帶的學員中有一位先生曾在金門當兵，在賞螢活動進行時，他即講述了在金門夜間站哨，一片昏黑中，被螢火蟲包圍初期的驚嚇。而因為換哨時都不能點燈行走，他反而對於夜色有了更敏銳的觀察，發現若當晚有月亮，跟著長官在黑暗中走路時，那夜也不至於黑得太過深沉。

早上賞鳥時，他又分享了以前金門四處光禿禿一片，他們必須幫忙種樹，還得挑水單趟半小時的替種下的樹澆水，若是種死了還會被處罰(後來據金門的同事補充，樹苗是從臺灣來的，若種死的話得關緊閉，因此若是不小心種死了，得趕緊偷偷補種回來)。然後他說金門也曾頒布一項命令給國軍們，就是要大家繳交麻雀的腳(類似大陸曾推行「除四害運動」裡的「打麻雀運動」)，可能就是因為麻雀會吃食高粱等作物，影響了農作的生產及農民的收益。但是，他說：「怎麼可能抓得到嘛！」所以大家就紛紛打電話回當時正流行烤小鳥的臺灣本島，麻煩家人幫忙寄麻雀腳來交業績，所以大家收到的包裹都臭氣薰天，而且裡頭還混雜了比麻雀腳不知道粗幾倍的其他鳥類的腳，通通都可以算數。這樣哭笑不得的應付經驗，應當是也充斥在那個年代許多當兵的人心裡。

想到麻雀，牠應該是我們再熟悉不過的鳥類。對牠的印象，也許就是成群嘰嘰喳喳的，會飛進田裡或曬穀場上，吃食農作物，造成農損的討厭傢伙。而泰雅族也有個關於「小米與懶惰的人」的故事，除了彰顯了泰雅族人對麻雀的精準觀察外，也代表著麻雀從以前到現在，在臺灣地區一直是人們所熟悉的鳥朋友。

「從前泰雅族人煮飯時只要從耳管中拿出一粒小米去煮，就可以煮出一鍋飯供全家人吃飽。有個懶惰的人心想：「每天都要煮一次多麻煩，不如一次煮多一點就可以好幾天不用煮飯了。」於是他將耳管內的小米一次丟一大把進入鍋中，結果鍋中的飯不斷的、不斷的湧出來，變成許多麻雀飛走了。從今以後，人們不能只靠一粒米煮飯，必須要在田裡辛苦耕耘，農作物才會有一點收穫供家人溫飽，而且過程中還會被麻雀吃掉一些。」

只是，因為常見而導致的熟悉之外，人們卻並未明瞭麻雀的幼鳥主要以昆蟲為食，可以幫農夫吃掉一些所謂的害蟲，而成鳥才以禾本科種子為食。麻雀十分適應人類的棲地環境，舉凡500公尺以下的鄉村、市鎮、農田、住家附近都經常可見。而這些年來，更隨著人為於山區的開墾，海拔分布上限自日治時期的600公尺，上升至2000公尺左右。但是根據調查，臺灣地區的麻雀數量，2012年的族群量已經剩不到2009年的八成。這提醒我們，就算再怎麼常見的鳥兒，也有可能像是感染了急症那樣地突然消失，就像英國的麻雀族群量從1970年至2010年為止，已下降了91%，因此英國的麻雀被列為保育類。而導致這樣族群量下降的原因，據推測可能與農業型態改變致使雛鳥食物不足、手機電磁波、天敵、疾病、巢位不足、農藥、因無鉛汽油所產生的有毒物質(亞硝酸甲酯)等。但這並不表示人類可以自外於麻雀所面臨的困境，而是昭示著人類的生活環境與品質已然敗壞。

園區導覽時，當我介紹到「老鼠拖秤錘」這種植物時，也一併連結到關於老鼠的軼事：「我們現代的人買雞蛋，可能是到小雜貨店的籮筐裡自己挑，現在大部分的雞蛋則都是放在塑膠盒裡一盒一盒買。於是以前的人想吃雞蛋通常就是在自己家裡養雞，雞住在雞窩裡，雞蛋就下在雞窩裡，人再去撿來吃，但是老鼠也想吃雞蛋，老鼠該怎麼樣做，才能順利把雞蛋偷回家享用，又不會打破呢?」那位先生馬上就回答：「會有兩隻老鼠，一隻抱著雞蛋，一隻咬著那隻抱雞蛋老鼠的尾巴，把牠拖回家。」這聽起來夢幻無比的答案，讓其他人都大吃一驚，其實連已經知道解答的我，每次聽到時，也都有著不可置信之感。他的太太驚訝之餘，追問了一句：「真的嗎?你怎麼知道?你看過嗎?」「我聽我母親說的。」那位先生回答這句話時，有著美麗的表情，泛著微微的光暈，我想那是關於對母親的愛。而原來，再怎麼熟悉的人，都擁有我們不熟悉的故事住在他的心底。這一輩子和他相遇的人，都分到了一些故事，儘管我們可以創造，但我們卻無法擁有全部。

這位從小至高中都住在花蓮的先生，還提到他以前每天早上都從花蓮市騎著單車到海邊，躺在海水中，被海水的浮力輕輕地托著、擺盪著，一邊等待清晨的日出。我驚嘆著：「你真是幸福的孩子！」為了回饋故里，曾前往花蓮協助弱勢孩子提供課輔的他說：「花蓮很多孩子這輩子還沒有被牽過手或擁抱過。」這句話像一顆石頭被丟進水裡那樣重重的沉進了我的心裡。

是呀！愛看似簡單，卻一直都好難。對我來說，這將是一輩子的功課。

 

參考及引用資料：

〈常見的鳥兒 要讓牠常見Keeping Common Birds Common〉

作者：江郁宣、柯智仁、范孟雯、游婉如、羅英元、黃國維、林瑞興、程建中、李培芬 刊於265期《飛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