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山北 山‧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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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始，自賞鳥開始，也是件很有意義且幸福的事吧！而對這些與人類相較生命期限更短的生物來說，每一天都該是新年！

 

地面四處都結霜了，成群的紅頭山雀和青背山雀像艦隊一般的劃過了樹與樹間那段可供相視的空白；藪鳥發出焦躁不安的音響，生活場域較接近地面的牠們，是否正在抱怨著昨夜的酷寒。草叢間不斷發出吵嚷或穿梭枝叢的聲響，忙碌從天微微亮就開始了。我一向很喜歡晨陽從成排的柳杉間穿透排列於地表的光面，仿然一條光之隧道，走在上頭的我，或凝視著它們的我，也因而澄透。

 

鳥兒們從老遠就察覺了我的腳步，白腹鶇一面逃走，一邊發出嘓嘓嘓的尖叫，好似在身後拖著一串泡泡；松鴉兀自模仿發出門鈴的聲響，不知道是在期待著誰按下門鈴造訪，而乾脆自己發出期待想像中的音調。有人說過，不要太過期待就不會失落，要如何教會松鴉這件事呢？

 

竹雞在遠方唱著千古習來的歌曲，古老的旋律我們透過生命這樣的傳承，而多少領會了一些來自遠古的託寄。一沒怎麼注意，山桐子步道結實累累的山桐子，已變得有點稀疏。只有鳥類才有天生的敏銳直覺知道哪一串中的哪一粒已飽藏陽光的餽贈，可以懷著感謝吞下。這些姿態各異的山桐子，在一年中，就是這個季節最受注目。其他三個季節，它努力的累積著自己的能量，就準備全部在冬季釋放。如果學不會等待，就無法領會萬物對生命的用心。累積的力量無限巨大，超乎想像，千萬別輕易忽略了！

 

群鳥在我周遭飛掠，人們總是以自己對於冷冬的懼怕出發，而以為冬季時鳥況也會寂寥，又有多少事不是人所想像的那樣？

 

這三天來，我都固定到一處山桐子下等候那隻同事拍到過的偏白色的黃腹琉璃雄鳥。有時撲空，有時疑似短暫瞥見牠的身影，然後牠又像煙火一般的，迅疾無蹤。賞鳥不只關乎人的“看”，也牽繫於鳥是否願意被看見，等待也是需要學習的──鳥也許想教會我們這個生命的功課之一，或許也是珍視隱私自由的牠，並不習慣被人守候。

 

沉默是賞鳥必備的禮貌，因此我們學會聆聽風的動靜，鳥從某處丟出的一句嗓音，或是光在葉子上跳舞的節奏、一片葉子從樹上墜落的無邊無際吶喊…….。守著一處地方，就會忽略其他地方的美麗和驚喜。這是選擇問題，以及關乎自身對於“快樂”與“滿足”的定義。

 

坐在週遭落滿山桐子樹葉的石頭上，吃著充當早餐的餅乾，一瞬間所有的鳥又聚集到了我面前的樹上，就像同意了我有待在此處觀察牠們的權利了。我還沒有看見白色的牠，牠知道自己是偏白色的嗎？在意嗎？人在意的許許多多，一定不是鳥願意耗費生命去與其斡旋的吧！有的還黏在樹上的枯葉，在七、八隻黃腹琉璃的躍跳間，脫卻了與樹幹的聯結，旋然墜落發出了一種乾透了的聲響，在寂靜中，可謂巨大，接連不斷，就像是下雨的聲音，或一種來自遠方的腳步聲。

 

鳥兒們一陣陣的來去，從來不曾理解停滯的定義。潮水一般空一陣湧一陣，白頭鶇、虎鶇、白耳畫眉、冠羽畫眉、山紅頭、紅頭山雀、藪鳥、繡眼畫眉都輪番現身，牠們輪流在這棵樹上享用美食，並沒有誰“擁有”這棵樹的問題。總是黃腹琉璃頭兩隻先發部隊趨近後，瞬間像箭發射一般，從四處衝出，然後黃腹琉璃小隊就全部到齊了。而這個季節的黃腹琉璃很沉默，你並無法輕易察覺牠又回來了這棵樹上，通常是別的鳥兒們的喧嚷聲響，或是較頻繁葉子掉落的聲音，才會讓我自等待中抬起頭，迎向牠的目光。

 

我守候了三個小時，遠遠的地面上，藪鳥在地面翻撿葉子，好認真的樣子。我想，偏白色的黃腹琉璃雄鳥，也許一直都在，早就來了。只是我不識，沒有注意。或是牠不想出來，希望我更明瞭等待的真義。希望總有一天我能親自迎向牠的眼神！

 

 

 

11.01.09與屏東鳥會賞鳥時所攝到的白化種黃腹琉璃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