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829 禮拜一 天氣晴 小欣生日
對於我而言，八月已經結束了。雖然不似七月般覺得漫長，卻同樣有著「好不容易」之感。下午四點下班後，覺得好悶，無來由的。到處找人陪我去starbucksck喝咖啡，奈何他們都要上班上到五點，最後找到阿炮，他還沒出現。不過後來我發現也不需要找人陪我，有電腦在也就夠了。坐在咖啡座上，讓那些不識，狀極悠閒，大概跟我一樣，想躲到一個地方，短暫逃避現實的人們，簇擁。好似，穿上了隱形衣，這一刻，我不是李圓恩，不是芭樂，不是解說員，不是誰。
騎車下來的路上，我看見了一條狗。在馬路上，一身瘦骨嶙峋，卻還有吊垂的肉，晃蕩。牠一無所有，我甚至無從確認牠此刻的悲喜。那麼擁有無數的人，為什麼總是容易困於情緒的桎梏，爬不出來的，陷溺。
細細追尋自己心情不好的起端。一方面大概是因為連續帶隊實在太累，在機器與人之間，你不斷拉拔自身體認。另一個小插曲，大概是近中午回到辦公室時，O跟我提了件事。
其實也不是什麼嚴重的事。只是她輾轉從某人那裡，聽到三個月前曾帶過的學員E對我的批評。認為我在講解葉牡丹時，講得太淺，怎麼現在的解說員程度差那麼多。她覺得她們因為太忙，而沒有跟隊，看我們究竟在講什麼，是她們不對──不過就算她們隨隊，除了在後頭發呆，到底又能聽懂什麼呢？要刮別人的鬍子，也要先會刮自己的吧？
我並不在意這樣的批評，從她開頭小心翼翼，不知到底要講不講的態度上，可以發現，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她的“建議”，於是她顯得遲躇。但事實上，我還是被影響了。在我疲累已極的關口，聽見這般莫名的質疑和可笑。當場，我真的很想放聲大哭。或許也是今天情緒不穩的影響大過理性吧！
O還說妳們這年代的年輕人──我並不是指妳──常常明明心虛，卻又能表現出自信滿滿，什麼都會，比別人還強的感覺。我回以，如果解說員不表現出這樣的樣子，那又要如何讓學員信服呢？但事實上，我就覺得自己非常自卑，還是，我讓別人覺得我非常自信？
像一直到現在，如果我同時和另一位解說員搭檔，我常常都很害怕的事情就是，我會覺得跟到我的學員很衰，我覺得自己不夠好，不能給他們最好的東西，我老是覺得自己不足。甚至，我寧願他們都去聽另一位解說員的，我覺得他人都比我好。解說員怎麼可能輕易是，一個自信滿滿的工作呢？你怎樣都學不完哪！又憑什麼臭屁和自以為是？
阿炮一直要找時間跟我們每個解說員聊天，藉以使他的論文更形完備。我們約的時間是下週五，不過今天下午我們提前聊了起來。我發現我很需要常常找別人聊天，或聽別人訴說，那會讓我得到許多，甚至重新出發。
之前爬山出發前，有一個晚上和阿炮聊天。我很疑惑他在做的論文，在這段期間，針對學員做了近六百份問卷，到底能發揮什麼影響？縱使學員給的意見都是一針見血的珍貴，誰又會在意？上頭的人會看見嗎？那為什麼還要做呢？
他說，也許你可以期待有一天，換了一個會重視這方面意見的領導者，到時當他需要有些資料參考時，就能派上用場。而有些事總是需要有人做。他那句話嚇了我一跳，有多少事情，我們覺得發揮不了效用而不去付出和進行？但事實上，你真的努力過嗎？
今天他給我更棒的分享是，每個人都有影響世界的力量。一群人有一群人的力量，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力量，千萬別小看自己。他曾經非常自卑〈真的看不出來〉，甚至不知道為什麼要存在。但他遇見了一位好老師，讓他願意為了環境教育而致力。甚至這也是他想當解說員的一個原因，同樣可以正面影響別人。他說，也許這個人，這輩子，就只有一次機會聽見有人對他說，高山農業不好，哪種植物是如此美麗，而原來鳥也是有著各種脾性。而那個人，可能就是你。有這樣的心態，你又怎麼可能只把解說員當成工作來做呢？聽他這樣說，我好慚愧，對於我先前帶過的每一支隊伍。
他說，他很佩服阿雄的堅持。雖然阿雄老是說自己幸運，但也是因為他總樂於付出，不斷累積，所以大家也很願意幫他。而有些想太多，想太遠，搖擺不定的人，反而，最終，什麼都沒得到。那些一貫堅持的人，或許一時看來時運不繼，坎坷不斷，卻都僅是一時的。時間，總是在最後才揭曉答案。
他還給了我，帶解說另外可能的呈現方式。為什麼我們總是急於塞許多東西給學員呢？急於帶他們繞上好大好大一圈，奔走，好像什麼都沒得到。也許你給他們一個下午都躺在草皮上發呆，他們也就覺得值回票價了。教他們如何看雲說話，在某些地方徘徊流連，講某些東西而已，卻可以既深且廣。每次都不同主題，卻可以讓他們下次來時，期待不同的主題和呈現方式。或許我們所能給予的是，學員已然滿意之上的更滿意和豐實。
我很慶幸有機會擁有這般的分享。
解說實在有太多地方需要學習了。場內的同事，如果和解說沾不上邊，他們大概都不會想來聽我們解說。這樣是不是有點奇怪，連自己人都不願意花時間去重視和參與的解說，感覺上，真的只是某種應付罷了。因此，他們無法真正了解解說員的痛苦和快樂，困頓和處境，收穫和成長。他們僅是遠遠的，看。茍延殘喘。
有時候，我總是覺得好累。而那有點像小魚所說，也不是真的很累，只是覺得好虛無，好無力。今天是小魚帶隊的告終，我一直很好奇她的心情。問她，她說我只在意眼前。我無法想像，我帶最後一隊的心情。她還說，終於沒有下個月了。解說員有著不斷不斷接續的許多許多下個月。那的確是種恐怖的感覺。
下班時，把本來昨天訂購，想要給K帶回家，他卻沒拿的花束，分贈給小魚和小鳥隊的阿梅，看見他們開心，我也很開心。喝完咖啡，把同事托買的東西一一分送，像把我莫名的不快，切塊剔除。呼。八月終於結束了。
寫完。壞心情也去了大半。明後天回台北辦證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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