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731 禮拜日 天氣晴
【題目】
鹿橋《懺情書》裡頭的篇名。沒燒掉的書,都是放到合作社寄賣的書。在想,是不是這些我打算賣掉的書,反而跟我的緣分是較深的。東西和人也是有緣份的吧?那麼,那些跟我沒有緣份的東西,掰掰。我會想你們的。今天又想起的燒掉的東西,歌本。還好,會唱的歌都在腦子裡了,不會唱的還是不會唱。
【裝】
本來打算不去上班,早上四點多起床,寫完文章,還是決定如常去上班。因為我不想去挖東西,不想下春陽,也不想去合歡山。好像沒有事可以做,沒有地方可以前往,沒有人可以拜訪,那麼就還是如常的,循著秩序生活吧!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個沒有創意的人,連多了一天,都不知道如何打發。
一整天在樹苗室裡拔草,重複的單調動作,可以麻痺某些情感。克制著自己不去想起什麼。於是可以沒事般的和同事們嬉笑,閒聊,甚至開自己東西被燒光光的玩笑。雖然仍舊可以感覺,他人小心翼翼的,眼神,戒慎著,偷瞧,怕我一不小心又失控的嚎啕。我不希望他們太過擔心,或是就讓他們少擔心我一些吧。
可是傍晚,帶來訪的石鈴姐去看過火場,再回到房間裡的自己,彷彿卸下了面具一般的,覺得好難過,好想哭,傷感和著那不斷陷落的無助,沉淪。我才知道,今天都在逼自己裝。我一點都不堅強,也不勇敢。我只是在騙自己,騙自己已經不在意,已經走出來,已經不會哭了。卻都只是一種無謂的抑壓罷了。也許可以騙得過別人,卻騙不過自己。還是無法相信,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呢?真的希望,閉上眼睛後,再次睜開,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還會浮起,那些在小木屋裡的回憶。片片,輪播似的掠過眼前。尋常真的就是幸福,我以前都沒有深刻體認。
石鈴姐有寫一封信給我,不過忘了帶上來。她說她接到s的電話後,腦裡開始不斷想著關於小木屋的許多事。然後她遲疑著要不要打電話給我,因為她很少打電話,很少講電話,而且最不會的,就是安慰人〈我也是〉。不過她還是打了,而跟我講完後,她發現,其實也沒那麼難。真高興我讓她有這樣的發現。
【禮物】
一早,我就在收禮物。我收太多了,你們都別再送我任何東西了。我的心還沒有辦法空出來,接納。騎車上班的途中,遇上宥蓁姊,除了昨晚她幫我從山下帶上了日常用品外,看到我,又塞給了一些其他東西,而且都不跟我收錢。雖然她並沒有被燒掉什麼,但對於我而言,他們和我們都是差不多的,都同樣目睹、經歷了那場火劫,都在精神上重複的燃燒著那場火舌的肆虐。憑什麼,我就獲得了比較多關注,和贈與。那麼,我又能幫上些什麼呢?讓自己趕快好起來嗎?
平常,我連一片紙片,都捨不得丟棄,遺落。每樣東西對我而言都有意義,所以當這一瞬間,我所有的關於記憶的連結物品,都這樣再不復返時,那股衝擊,實在巨大。我也知道物質真的不代表什麼,但是,我的修養還不到,可以輕易的,拋卻那些關於觸摸後就可抵達的記憶質感。真的,好難啊!
還收到石鈴姐帶上來的一包衣服、汪汪給的兩件T恤,其中一件我也有,但燒掉了。還有媽媽今天寄來的一大箱衣物,打開來,看了快昏倒了。好多,好多,有一半我大概會不常穿,或不敢穿。開始有點焦慮,怎麼馬上的,我又擁有好多好多衣服?好似想灌滿我那剛被燒卻的空乏般的,拚命填補。我很開心,收到這些愛心。尤其是朋友們特地整理了自己的衣服給我,那意義甚至大過新衣。我知道,也感受到大家都試圖能做些什麼,於是他們一直一直給。那大概是表達關心最簡單的方法,不過我都知道,就算你們不給我東西,我也能收到你們的關心。
宥蓁姊還送了我許多書,英文字典,和一個中背包。我本來不想拿背包,因為那和I有關,某些不好的感覺,讓我不想和他有瓜葛。不過宥蓁姊說,我希望妳以後,不管是去到別的地方,或是留在這裡,都不要去對別人說,關於這個人或那個人的事情,或你的主觀認為。而要讓新來的人,可以自己有機會去接觸,並認識這個人。聽她這樣講後,我收下了那個背包。不過等我自己去買了後,就想還給了她。
淑楨,送了我個電鍋。她說她都不敢問我,也不敢跟我提起火災的事。但她也努力的,為我做些什麼。真的好感動。那怎麼還可以任性的難過下去呢?宥蓁姊還借了我片CD,這樣寫東西時,耳朵就不會寂寞了。又有書可以看,有CD可以聽,生活好像也沒什麼變化,火災之前,不就是這樣嗎?那到底什麼變了?
合作社今天最後一天營業。還剩幾本合歡山小精靈,胡姊想買一本送我。不過我的那本借給志良,好心有好報,沒被燒掉。於是我拒絕了,請她送給志良。至少我已領受到她的愛心了。而志良,未來說不定會是個很棒的解說員。
晚餐大家一起圍聚餐廳吃著晚餐,其中有舅舅幫我帶上來的好吃燒肉和鴨肉,胡姊還炒了圓葉當歸蛋和青椒,也算是慶祝七月終於結束了。七月,怎麼那麼長?
秘書還說,房間可以一直借我,同樣令人感動的貼心。不過,瑞琦明天會把房間清給我,我想,開始面對新房間,新的回家路線,新的房間味道……,也是很重要的事吧!而且越早越好。
【字典】
有沒有跟你們提過,從小我就很愛看書。還規定自己,看到不會的字,一定要馬上查字典。於是我擁有一本,很破爛,上頭密麻包覆著我各時期所進行修補跡痕的字典。前陣子我還在想,我一定不好意思給人家看到我這本斑駁的字典,卻是我寫作的起端。不過它也燒掉了,還有一本K給我的辭海。那些字,好多好多字,被燒掉後,會飛到我阿公那嗎?
【開始】
有些事好像無法開始,像定下心來做功課,填充知識,圖鑑都燒掉了,儘管沒有一本看完的,還是會不斷想起自己的失去;像是出去外頭閒晃,不知不覺就會繞到火場;像是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的,循著自己的秩序生活,看起來是沒有差別,實際上心裡頭的次序卻全亂了。同事分享的,帶營隊的快樂和感動,彷彿也離我好遠好遠。我連控制自己,都做不太到,如何去把感動帶給他人?開始,也得從某一個點,而且要你自己願意。
【同事】
早上提早到辦公室時,看見小魚累得趴在桌上睡著了。其他同事陸續出現,臉上也透著疲憊,看了很心疼。後來,臨時不用帶隊的阿財,到樹苗室來陪我一起工作,還帶了飲料給我,剛好可以幫不想靠腰使力的我,裝土和倒垃圾。雖然和他沒什麼話題,不過這大概也是他表達關心的方式。同樣令我感覺溫暖。
下午, 阿雄和阿炮,看見我在想辦法把媽媽寄來的箱子,運回宿舍時,馬上就幫我載回宿舍。好溫暖的一群同事。
好不容易晚餐時才看見阿芬和阿榮,阿芬仍舊不開心,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阿榮則較看不出,悲喜。阿芬在辦公室裡找出了一包幻燈片,期盼著,那是去北海道拍的,不過最後還是落空了。她的新手機充電器也燒掉了,陷入斷訊狀態。我能幫上些什麼忙呢?每個人,最重要的東西都不一樣,如果燒掉的是我文字,儘管他們寫得不好,但我大概也會失魂落魄,好久吧!那就彷彿燒掉了你的靈魂。
【偽裝】
中午我趴在桌上睡覺,習慣的罩了件外套。睡到一半,SAMA姐居然當頭丟下幾把鑰匙,而遠方阿財和阿炮則在偷笑。阿炮說他剛進來時,看見我的位置上那外套,也以為只是一堆衣服。直到看見我的腳,才忍住了拍拍那堆衣服的衝動。而S就真的以為我是衣服了,所以直接把東西放我頭上。他們說我趴在桌上睡覺時,很扁,看不出來是人。下次睡覺時,要插旗子了。
【隔晨】
晚上九點睡著了,早上五點起床,自己爬起來的。我最喜歡的,爸爸從日本帶回來的金雞蛋鬧鐘也燒掉了。窩在棉被裡,瞪著漆黑的我,覺得好難過。打開燈,看見滿地的,贈與。忽然有一股衝動想通通還給他們。尤其是那個中背包,我一看到就想到自己的背包,我現在可能還不適合擁有,裝備。
悲喜輪轉,N說有空趕快得去挖東西了。可是,那我得從心裡跨越一座山哪!跨越那場燒灼,那場炙焰,那些記憶,那些畫面,還有當我衝到現場時,熊熊火舌正不斷的,冒出,冒出,從房子裡。誰都靠近不了。當我站在那堆焦炭上頭,翻
找,將無法自抑的放聲大哭吧!N說那樣也好。但我到底想找到什麼?被燒碎的書,那顆最重要的石頭印章,綠頭巾的碎屑,僅燒掉一半的許多其他,還是那個遺落的自己?N說等我把所有燒掉的東西都想過一遍後就不會再想了那會不會是很久很久以後
今天是8月1日。新的月份,新的開始。下午我要開始帶隊了,希望我不會哭出來。
其實一切都在不斷的往前進,不論你悲傷亦或歡欣,陷入巨大驚惶,或是哀痛逾
恆,眼淚滴落的瞬間,時間又往前跨越了幾個分秒。看著自己,從事件發生以來,已經寫了第三篇文章,才發現,什麼都沒有停止過。也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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