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503 禮拜二
【050503晨】
五點，我在石鈴姐家的地板醒來，旋開音響，對著落地窗外的墨黒，努力要瞧出逐漸轉亮的深藍。有些不熟悉的鳥音叫囂，車子輪胎和引擎的喧噪，有時則會忽然的像一顆流星般的劃開寧靜。聽著很棒的音樂，自己坐在空闊的畫室內，被無邊闊的寬敞包覆，雖是睡不著的仍感困倦，只是，還是個很享受的當下。不禁想著，也許是爲了沉浸在這般好聽的音樂裡，用畫筆宣洩著一些什麼，才如此的喜歡上畫畫課。
【也許是自己一個人】
五點半時，要去台中上課的江仔也準備出門了。她問我：「怎麼那麼早起？」我找了理由回答。然後她說：「我在塔塔加，也比在梅峰積極。」「對啊！我在梅峰，也比在福山積極。」「也許也是因為自己一個人吧！」她說。而這句話就一直在那迴繞。我，頗，贊同。
【有機會】
二號晚上，我遇到勝峰。告訴他他講得很好，很好笑，還有兩點讓我感動的地方。一個是當有人問他是否在研究過程中傷及鳥類時，他回答：「我一定是比你們還在乎這些鳥的。我可以很驕傲的說，我傷害的隻數，在三隻以下，而且那是菜鳥的時候。」另外則是，他提到一般人的疑問：「這樣的研究，對於國家社會到底有什麼貢獻？」我告訴他我也想了很久。於是他告訴我，也因為總是有這樣的不了解，他美國的老師告訴他，「有機會的話，你要試著告訴別人。」儘管知道的人也不會多到哪去，但至少，慢慢有些人知道了，總比都沒人知道好。我很高興我晚上又問了他，於是我得到這句，很棒的話。
想到自己某次靠近了藪鳥，於是感動於牠的美麗。勝峰後來也在我詢問他研究冠羽的緣起，提到本來學植物的他，因為參加保育社的關係，到處跑，而在梅峰幫學長時，產生了興趣。我們難以想像社團的力量有多大，像現在的我仍蒙受其恩澤。
【讀書會】
這個讀書會聽的我蠻想發脾氣的。T花了兩天半把它趕出來，但趕出來的品質，真的很差。自己都沒有吸收過，就要講給我們聽。除了是照本宣科外，更是浪費我們的時間，不知所云。本來想提出來，但發現阿雄縱使生氣，也不會讓人難看。他頂多是開玩笑的說：「ㄏㄡ~~T。」於是對方能夠知道，自己的表現，有待加強。我忍住了。而且自己也還沒講過，實在不能這般苛刻的看待他人。
【綠光】
也許是胡思亂想。三號清晨，睡到一半，忽然被亮醒，睜開了眼睛。以為是自己又忘了關燈，開關卻都是旋滅的。有時候膽小，但大部分時候神經卻是很大條。當發現並不是檯燈沒關，於是隨便安了個理由，EX：可能是電熱器所發出的光，外頭的星光太亮…..。然後騙過眼睛，先睡了再說。只是隔晨醒來感到一陣詭異罷了，卻又有一股貼近了什麼的安心。
【排拒】
二號聽演講時，和SAMA姊聊到能常常這樣吸收各方知識的快樂，而這種環境真的讓我如魚得水。不過SAMA姊說有的人，會排拒這樣的知識。我想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解說員，硬要自己背下一大堆知識般的，無力和無味。知識並沒有要你強記下他啊！為什麼我們都要逼自己強記他們呢？於是變得排拒，變得厭惡。就像，走路、拿筷子、說話、寫字……，也都不是我們本來就會的呀！但我們又怎麼讓他們不只是一種知識，而融入了我們的生活？於是我覺得，只要試著喜歡，理解某些知識，應該會快樂一些吧！
【沒有不可能的事】
有一天我瞥到一抹黑影，竄向SAMA姊房間。於是我想著，那大概是一隻從水管空洞爬上來的老鼠。什麼都不敢提起，決定等SAMA姊哪天回房間尖叫的時候，我再去救她好了。沒想到，今早一打開浴室的門，居然看見一隻半個手掌大的老鼠，淹死在我的馬桶裡。牠是跳水自殺嗎？而我能做的動作就是，按下開關，把牠衝入遙遠的化糞池內，回歸。
【晨間】
分辨聲音於是成了你的習慣，小鷹〈小魚告訴我們蕨園旁有一隻這樣叫，「你回去，你 ㄐㄧㄡ˙ㄐㄧㄡ˙」，當大家親耳聽見時，都覺得好笑。〉、藪鳥〈整個早上都ㄍㄚㄍㄚㄍㄚ的警戒著。〉、山紅頭、褐鷽、竹雞、白耳、鷹鵑、冠羽〈那天演講有提到，他們會在枝條上擠在一起睡覺。而赤煉蛇也會偷吃冠羽的幼鳥和蛋；冠羽的合作生殖，對於應付天敵多的環境，可以迅速的重築巢、重產卵；有的會假裝忙碌，但其實根本沒有帶蟲回來餵食雛鳥，不過會撿走巢中大便；有次實驗，發現會有冠羽挺身而出，幫助合作生殖過程中偷懶的冠羽，扛下許多工作。但不知道，是否是這次我幫你，下次你得還。〉……。
昨晚雨下得大，早晨卻又忽然靜默了。像是哭了太久，稍稍停頓哽咽的一瞬。會否陰陰的天氣，才讓鳥兒們覺得有點被保護的安全感？才願意，比較喧嘩？松鼠則好像正吵架吵得難分難捨。雨停了之後的柳杉林下，仍續斷的墜下水滴。行走其下，也許被擊中也是一種相遇。
停駐，遠方，雲霧漫過了鞍部，於是看不見山的肩膀。但你知道他依舊挺拔。
【賊眼睛】
昨晚和秀霞老師、汪汪一起在結束下坪植物園的觀覽後，坐林大哥的車驅車回到埔里。半路，我們還停在一段路旁，下車在映照著昏黃路燈的淺水溝渠邊緣尋找“明潭穀精草”〈穀精草，可當中藥〉，還真的被大哥找到了一小株植株。問他怎麼知道這裡有？他說：「還不是阿雄那雙賊眼睛？」〈那阿芬的就是「蕈」眼睛了。〉汪汪則說，阿雄的眼睛真的很厲害，有次載她時，遠遠的就瞧見一抹黑點，靠近一看，是一隻剛離巢的雛鳥。希望我也可以有一雙賊眼睛，雖然她的近視加散光也許發揮不了多少賊性。
【鬼指甲】
送秀霞老師到達她放車的加油站後，大哥忽然說：「走！我們去草南溼地看看是不是像解說員說的，有成千上萬隻的螢火蟲，反正花不了十分鐘嘛！」於是我們掉轉方向，駛向溼地。據說是九二一之後，才整理出來的溼地，螢火蟲的發生也是今年才比較多，大哥他們也是第一次來看。
早上才走過的，落滿桐花的路面，曲折彎拐間已被墨黑整個保護起來，偶有扎眼的車燈呼嘯而過，卻又迅即回復黑色的裝束。你想看清楚一些什麼？卻也只能對著闃黑微笑。把車停在五十公尺外，步行過去。今天解說員才告訴我們，很多人會把車開到濕地旁，但炙眼的車燈將會影響螢火蟲的生態，於是只能靠著道德的約束力來影響。
路旁的路燈還是太亮了點，有一股衝動想拿石頭把它砸熄，就像汐止大尖山頂，那盞總是沒有機會亮的路燈一般。有的路段沒有燈光，卻透著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長。於是我的和她的、他和她的影子，偶爾交錯，偶爾相疊，這個瞬間，妳願意相信影子也擁有自己的生命。
越靠近溼地，就越感到一股緊張。真的能看到數以萬計的螢火蟲嗎？或也只是一種過度的渲染？上次看到螢火蟲的感動，已經是至少五年前，首次在南澳莫很溪上幾點零星火光裡的驚嘆。但當我們融入黑暗，在溼地墨黒起伏的草浪和遠山襯映下，果真發現難以數計的黑翅螢光點，起伏、明滅、起伏、明滅。像一顆顆晶瑩的氣泡，浮出水面，好似發出“啵”的一聲，然後又此生無怨的墬下；也像是一顆顆的音符豆芽，擺動著獨有的旋律，配合著腹斑蛙的「ㄍㄟˇㄍㄟˇㄍㄟˇ」，以及其他青蛙的鳴唱，心有靈犀的閃滅著。當然，妳只聽得見，青蛙們那具侵略性的求偶歌聲。
【螢火蟲飛行的聲音】
於是之後到的石鈴姊不禁問著：「如果這些青蛙安靜下來，能不能聽見螢火蟲飛行的聲音？」「有一次我在日月潭，真的聽見螢火蟲飛行的聲音，因為牠們的翅膀拍擊到葉片，那是一種很奇特的聲響。」「另外，我有告訴過妳們嗎？有一次在梅峰，早晨時我在梨園那散步，忽然聽見無以數計的ㄅㄧㄅㄧㄅㄛㄅㄛ響動，還以為是下雨了，卻沒有雨滴墬下。下午時，我又回到梨園，遇見了無以數計的金龜子，飛翔。我才知道，自己聽見了無數無數金龜子，破土而出的聲音。另一次，在十一月梅峰的伴月坡上，天空有許多星星，而忽然的，地面上的螢火蟲也在草坪四周竄飛，冷藍的光焰閃爍，於是你會分不清楚，到底是星星還是螢火蟲？」另外「妳們聽過花開的聲音嗎？」聽了石鈴姊這些的敘述，我們只有在黑暗中張開嘴驚嘆的份，這輩子，能遇見嗎？
石鈴姊要我們記下這副景貌，改天回去要畫起來。她說，這樣才叫做創作。於是我努力的記下在闃暗中，那饅頭小山仍款擺著的和緩曲線，那起伏墨黑草叢間的明滅，還有透過也是穿了一身黑的無名樹姿，望出去的，被切成兩半的山、切成兩半的溼地、切成兩半的一群群閃爍……。我想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這次與鬼指甲的相遇。
鬼指甲，是江仔說她們小時候對螢火蟲的稱謂。而今晚這副景況，對於大哥和江仔都不算什麼，他們說他們還看過更密密麻麻的感動，看來，老一點還是比較划算。
【回返】
準備回車上的過程中，汪汪和江仔玩著踩影子的遊戲，而汪汪居然栽倒了，大家都嚇了一跳。石鈴姊那車，載著心怡、LULU、江仔，大哥這車載著我和汪汪，沒等到螢火蟲全熄了燈，變成“螢蟲”，我們在九點十五分時，離開溼地，。〈濕地農場的俊男大哥開的玩笑。〉。中途去看了一家民宿，然後陸續歸抵小樹畫室。覺得好累，出來研習比上班還累。有許多知識，堆疊，但是來不及吸收。只是這一整天，還是收穫豐碩的。下次我打算自己騎機車去看桐花落滿地的景況，也許再去看幾次螢火蟲，彷彿看著無數希望閃爍。
【肉桂茶】
我們是看螢火蟲的先行部隊。後來汪汪通知了石鈴姊她們，於是她們也決定趕來。中間於是我們又回到大哥同學陳俊男先生家泡茶等待。他們家除了燈光太亮了些，其他都不錯。尤其是肉桂茶，沒加糖、甜菊等卻透明輕甜，真的很好喝。
大哥說俊男大哥曾得過癌症，於是現在看得很開。在學時，一直一直唸說自己以後絕對不碰農，但沒想到最後還是走回農路。這告訴我們，不要隨便說出什麼“絕對”。本來站在原地轉一圈，能看到的四周的地都是陳家的他，提到應該要管制看螢火蟲溼地，以避免，明年就沒蟲可看。的確，但首先他大概得先迎戰全村各各不同想法、考量、歧異…..，想到就是件很累的事。只是，誰是真正爲了那些營火蟲想呢？
【不要開燈】
有時有車轉著大燈開進溼地時，我們會很生氣的嚷叫：「不要開燈！請把燈關掉！」又一輛車進來，LULU也大喊著，忽然車燈就很配合的熄了。這大概是我們唯一能幫營火蟲做到的，提醒。但聽見她那樣喊著時，很是感動。
【青蛙的故事】
石鈴姊告訴了我們一個她去教老奶奶畫畫時所聽來的故事。有兩隻青蛙兄弟，老是喜歡和媽媽唱反調，媽媽叫他們去睡覺，她們就去洗澡，叫他們去洗澡，她們就去睡覺，……。反正從來沒有乖乖照媽媽所說的去做。
有一天媽媽快死了。於是就吩咐兄弟倆將她葬在水邊，本來用意是希望就可以被安葬在山上，沒想到兄弟倆忽然檢討起自己，決定這次要好好聽媽媽的話，於是就把媽媽葬在了水邊。從此，我們在水邊聽到的ㄍㄨㄚㄍㄨㄚㄍㄨㄚ，ㄨㄚㄨㄚㄨㄚ等鳴聲，都是青蛙媽媽在嚷著：「媽媽好可憐，媽媽好可憐。」
【當老師的樂趣】
石鈴姊今晚說，當老師，然後帶著學生一起翹課看螢火蟲，宵夜一起吃著臭豆腐，是當老師難得的樂趣。
PS 照片為 大笨蝶的蝶蛹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