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
到了這裡,其實我是很感謝適鴻的,感謝其行程安排的用心。我們走訪了每個曾踏足過的角落,我不知要怎麼形容這種回顧的快樂。我們沿著大濁水南溪上源行,陽光從蒼白的石頭上,反射了遍處。我看到了遲歸時,我們上到石洞獵寮後,看到的陶賽峰和東南峰的模樣。有些感覺因此又被召喚回來。到了馬比杉山登山口,我們已來不及登頂了。適鴻指著入口附近的箭竹草坡,告訴已經失憶的我和帥--那是你們被我們發現的地方!我卻真是想不起來是在哪裡了,我記得啟昌從東南峰傳下來的開心語氣;記得東東和適鴻、K、柏嘉從箭竹叢中躍出的印地安模樣……記得很多很多,也忘記很多很多。難道我只選擇我想記憶的?我曾熟悉的什麼,似乎頑皮的隱匿在我不知覺的角落,等待時機開啟,在某一處記憶盡頭播放,我們在那裡走逛了一會,從彼此記憶中找尋蛛絲馬跡,卻無功而返,拍了照,我們步向回程。
回程先行一段大濁水南溪上源,既從陶塞山屋遺址切回上圈谷,然後回到南湖山屋。這段路我們最期盼的是,找到第一次來南湖時,在上圈谷找到的一淺小漥。那水乾淨冰涼的令人難忘。而她也不一定存在,我們就只見過一次。之前都很乾旱,該有水的地方也都沒了,於是果然的,我們又無緣得見。只在溪谷中發現一隻死亡多日的水鹿,頭上的角也早已被人劫去,只餘一身僵硬,權充著溪谷裡的一景破落。
回到山屋,在門口和彰化山協的人閒聊。帥說我們是「臭襪子俱樂部」。不過此次一場好笑的「人員受傷事件」,卻是愛抓癢的帥,居然不小心,沒事把自己膝蓋抓出一條傷痕。而且他說他其實常常這樣,大家都快笑死了。明天就要離開南湖,跟領隊要求可否留些時間在南湖純晃蕩。他答應了,卻又想要補拍南湖登頂照,而我也想去看看喜普鞋蘭。於是,我們明天又要三點起床了。
【六日】6/27 晴
五點日出。這次我們有好好參與這一天中的唯一日出。而帥還裝作糜鹿拍剪影。今天風比較大,像要把我們的年輕恣意都吹走似的,好冷。我找到了一處超棒的小便基地,面向中央尖,有270度的VIEW。很不賴哦!
七點近八點,我們整裝完畢,緩緩離開南湖。途中不斷回頭眺望,下次,何時能再來呀?
中午在審馬陣用泡麵,剩下的四餐都將是泡麵。很可怕。之後在雲稜取水,輕裝下去看了拆除後遺留的地基,有點奇異的小。難以想像往日的空闊。然後在爬向新雲稜山屋的路上,才發現,這十分鐘的陡上好累。難怪新山屋要蓋在前面一點的地方。
到達新雲稜時沒人,後來才陸續來了彰師大,還有那隊我們以為他們已經離開的日本人隊伍。很高興看到他們,大概是來了那麼多天後,還看得到剛來時遇上的人,算很難得吧!聽到了一些颱風的消息,幸好要下山了。飯後。跟學弟撈叨些老人經,早早睡了。半夜才因吃了太多野菜,犯胃痛,在暗夜中醒覺。出去上了廁所,才再度安眠。
【七日】 6/28 晴 轉陰
最感動的事,伴隨句點。晨起,從雲稜踏上歸程前,和日本隊的台灣嚮導閒聊。看著他和另一個打呼男在門口燒垃圾順帶烤香腸。這國家公園耶!後來還看見日本人拿了寶特瓶出來「共襄盛舉」。我沒有勇氣要過瓶子,只是覺得生氣和慚愧。還難過著,我欣賞的日本隊,居然這麼不尊重這塊土地。於是行走間,我開始彎身撿拾起了垃圾。先是一片一片,一罐一罐,隨著雙手塞不下,我下了背包,拿了塑膠袋出來盛裝。夥伴們也開始幫忙撿了起來,一袋滿了,又一袋。最多的是手套和煙頭。把撿電池當作使命的適鴻,則撿了近兩袋的電池。隨著路途恢復潔淨。我漸漸感到篤定,及夥伴們共同做著一件事的悸動。
等到了6.7K營地。我們望著滿地被野狗拖曳四處的垃圾傻在當場。卻在適鴻掏出黑色大塑膠袋後,一起紛紛撿拾了起來。二十分鐘後,6.7K營地多少恢復了我們所熟悉的素面。雖然邊坡上依然充斥了我們無力全數清除的棄置物,彰顯著人們厭惡垃圾,卻隨處棄置的可笑、可恥。
日本隊在此時也步下6.7K。看見我們在撿拾垃圾,他們放下背包休息時,居然也幫我們撿了起來。那一瞬,我們真的很感動。所謂「家國」情緒滿漲,至少讓日本人知道,在這片也許滿溢他們鄉愁的土地上,台灣人還是很珍視這塊土地的。日本人來爬我們的山,看見了滿地絡繹不絕的垃圾,又怎不搖頭嘆息笑我們髒呢?
雖然我們撿拾,只是單純我們願意,我們去做,我們彎腰,我們選擇用行動,撫觸自然的傷口。而後,適鴻和俊穎,用木頭扛著近8公斤的垃圾,步出6.7K。把垃圾扛上車,帶離南湖。我們很驕傲,那是南湖送我們的禮物,滿滿的,讓我們能替他盡一份心。雖則,我們的力量微乎其微。
我只是不懂,步出6.7K。6.7K路口前那成堆成堆的垃圾,那讓我們再也挪不出力氣去撿拾的垃圾山,那些登山客從山中帶出,卻又不肯帶回文明分類、丟棄的大批垃圾,突兀的佔據了整片風景。台灣人真的很不尊重自己,就習慣每片風景中都有垃圾嗎?就不容許自己擁有單純的美景嗎?就習慣坑坑疤疤、滿目瘡痍。為什麼都帶下山,卻不帶回都市。一塊垃圾,踏過去,經過它,還是垃圾。但是撿起來,累積的,卻是一份份,對台灣土地的關心。有人撿,會不會有人更拚命丟,那是一種無趣、無意義的競技!
這是一種心痛。我也不是那麼有潔癖的,也不是時時都會撿垃圾的。就只是因為我發現我很愛她,不忍她滿目瘡痍。尤其在有外國人踏足時,我忍不住要站出來,保護她。雖然語言不通,但他們也感受到了我們的愛吧!
那個台灣嚮導,後來跟我們說了謝謝。我本來很生氣,覺得他說謝謝有什麼用。但我後來覺得他也許也為身為台灣人感到可恥,而在我們總算有為這片土地付出什麼的時候,為我們的面子道謝。而日人離開前也談論著他們的感動。我也很感動,真的。也確立了我不會輕易放棄保護她,我們的土地。
2:11車來。只至羅東。4:30羅東。高溫總算說服了我們,我們已然離開南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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