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修煉地 籍籍無名，心無旁騖，則好惡無以亂其中，而利害難以奪其外。容我擅改《英雄》的名句： 「人若無名，便可專心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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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的幕僚生涯，讓張榮豐體會到幕僚一定要低調、守本分，如日本諺語所說的「能幹的鷹會隱藏爪子」。因為幕僚的主要工作是輔佐、協助總統預判情勢、超前布署、避免犯錯。（參閱頁299）七年前因老闆勝選，我在臉書發了一則〈終於完全照我寫的稿念了〉，某老師私訊我貼文不妥，提醒「幕僚工作只能默默做，不能搶光彩！光彩歸於長官，責難自己承受。」親身經驗，在得意的當下，要做到低調、守本分，確實不容易。

謀略是什麼？張榮豐在一本賽局理論的書上讀到，所謂的謀略作為，就是在主賽局前，先建構一個子賽局，使主賽局的規則變得對我方有利。書中舉馬英九將總統選舉日與立委選舉投票日合併為例，說明謀略作為。（參閱頁15~16）而最近選戰中的「論文抄襲」，亦是一例。

作者表示，一項決策包括「分析問題」、「產生方案」、「做成決策」，和「督導執行」等四個環節。（參閱頁23）關於督導執行，個人於縣府任機要職時曾辦理「重大施政計畫列管會議」，每月召開一次，由縣長親自主持，各業務主管單位簡報進度，最後由縣長下指（裁）示。但若當天縣長有事，交由副縣長、秘書長或其他參議主持時，需要指（裁）示的問題就會暫時擱下。

作者在〈沒有國防力量，就沒有政治談判實力！〉一文，以清朝與鄭氏卅年對抗的十一次政治談判，論證當鄭氏的軍事力量強，或無內亂之虞時，清廷開的談判條件比較好。以史為鑑，作者對台灣國防的憂心溢於言表。（參閱頁58~66）清、鄭第二次談判，鄭氏的談判策略是「無所不談，談不出所以然」，電影《讓子彈飛》張麻子對湯師爺說：「半夜的時候，可能有人來找。他要找你聊什麼，你就跟他聊什麼。他怎麼聊，你就怎麼聊。」兩者有異曲同工之妙！

身為土生土長的金門人，在文章中看到「金門」二字總會為之一亮，作者提到金門在1958~1979年間的「單打雙不打」，就是典型的「西線無戰事賽局」，也就是雙方士兵經過互相射殺的「學習、摸索」過程後，不約而同地採取朝天開槍而互不傷害的均衡點。（參閱頁72）

對於兩岸服貿爭議，作者指出，談判桌上必須保密的事項有「時限」、「底線」，和談判代表的「權限」。並以美、中、台的相關法律規定，說明與利害關係人的具體溝通作法，依此調整談判策略與規劃配套措施。（參閱頁73~79）

張榮豐說，危機有四大要素，即驚訝、威脅核心利益、反應時間短，和業務跨部門。（參閱頁111）典型的危機如新冠肺炎疫情，驚訝來自於對病毒的陌生、不熟悉，與類似疫情不常發生，上次是2003年的SARS；該病毒會危及個人健康與社會經濟活動；病毒傳播快速，導致反應時間短，不容慢慢研議對策；疫情牽涉衛福、勞動、經濟、農業、交通、教育、文化、內政等部會，需要跨部門共同解決。

作者以2014年的餿水油事件為反例，說明危機的形象管理，在於建構政府積極、正面的形象，讓民眾感受到下列三點：一、政府負責任的態度──「有我在」；二、政府正在有效地處理危機──「看我做」；以及三、政府和民眾站在一起──「跟我來」。（參閱頁114）可惜沒有舉現在執政黨政府的案例，也沒有提出正面的例子供讀者參考，難道至今為止的政府都沒有正面的例子？

針對首長勘災，作者建議首長必須先到指揮中心聽完完整的簡報，瞭解災情。而現場勘災的重點有四，前二者對事，後二者對人。包括：一、指揮中心的決策是否落實到災區？二、災區現況與災情簡報的落差？三、撫慰災民，和四、鼓勵第一線的救災人員。（參閱頁126）

危機預防的重要性常被忽略，作者指出兩大原因：一是心存僥倖，二是看不到顯著績效。（參閱頁134）我在辦理縣府年度施政計畫和績效報告時，政風處的策略績效目標有「加強查處貪瀆不法樹立廉能政府」，其績效指標之一為「發掘貪瀆不法線索」，其目標值為2，實際值為0，未達標的原因說明為「遇案辦理」。易言之，因政風宣導預防做得好，所以沒有發生貪瀆不法案件。危機預防成功，沒有危機發生，反而沒有績效可言，難怪政風人員常被認為很閒。

作者指出，國安及情報工作具有長遠布局的性質，需要延續、積累，才有可能在某一時點突破，切不可短視近利，要有「燒冷灶，下閒棋」的態度。（參閱頁176）而「燒冷灶，下閒棋」的功夫，對四年一任的民選首長很難，因為他們必須在任內完成下次選舉時可提出的政績。

在「故人懷思」部分，張榮豐用了絕大多數的篇幅寫李登輝，寫李前總統要他們熟讀胡適1928年發表的文章──〈名教〉，其中有胡適對中國社會的觀察：「習於將做不到的事， 寫成標語、化為口號，來取代行動。」希望幕僚給的「建議方案要具體可行，不要口號更不要標語。」（參閱頁216）

李前總統還建議作者閱讀後藤新平的「台灣舊慣調查」報告，且同意其觀點：「一般人民生活中不一定遵守成文法，反倒是許多長久演化而成的舊習慣，才是規範人民行為的真正準繩。如不瞭解舊習，就不能指望政策會順利推行。」（頁236~238）善哉此言，值得政策制定與推動者借鑑。

綜上所述，該書對國家安全工作有淺白概略的介紹，有些篇章綱舉目張，看似授課講義，如〈賽局實務操作者vs賽局理論分析者〉、〈危機指揮程序〉、〈論國安會〉等等；有些專有名詞未加註，需要再查辭典，例如「務虛會議」、「指管通資情監偵（C4ISR）」、「無後效性」等等。整體來說，可做為學習戰略思維的入門參考書與工具書。

【圖：張榮豐著，《無煙硝的戰場：從威權到民主轉折的國安手記》。台北：東美，2022年7月初版一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