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113
昨天深夜,在我一邊看著義大利文發音的新天堂樂園,一邊努力分神盯著電視螢幕看英文字幕的時候,聽到了有人敲我的門。
這是一個拜訪別人算是晚到已經十分不恰當的時間了,如果不是因為知道我的作息,確定這樣的時間我還在東磨西蹭;如果不是因為對自己和我的熟度有所拿捏,有把握在這樣的時間來找我不會讓我變臉;就是來敲門的人鐵定很白目,要不然,就是敲錯門了,再不然可能是有什麼緊急事情發生。於是,在愣了一秒鐘,花掉五秒鐘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著,確定是在安全的狀態之後,隔著門,問了一句:「Who is it?(用廣播劇的翻譯方法,大家可以想像一下那中文,『誰呀?』不過,因為是深夜,所以,也可以翻成帶點緊張味道的,『是誰?』……我突然意識到自己開始把簡單的英文對話放上來了,為啥?不是很確定耶!不過前幾天發現我媽媽試圖要跟我講英文,我想,可能是因為我放的這些對話在莫名其妙的狀態下,產生了作用。)」
門的後面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打開門,看見喬治先生在攝氏零下十幾度帶著一些些不好意思的表情站在門外邊。
他是誰?對於還沒有時間去從三年半前開始慢慢把整個故事脈絡建構起來的朋友,還有那些老早就忘記有這號人物的朋友,這喬治先生,是我在政大的時候完全不認識的學弟,但是他卻跟我說,我的名號,在社會系,有著某種傳奇的色彩(為什麼變成傳奇我也不清楚耶!或許是他隨便唬弄我的,不過沒關係,我喜歡自己以為自己是個傳奇)。這位先生,聽說因為期待來自學姊的庇蔭,所以捨棄了另一個學校的入學許可,跑來這個學校來認學姊……雖然其實後來根本都是我在麻煩他,誰叫他英文比較好,統計又很強,身材還算高大到可以拿出去嚇唬外侮(嗯,因為聽說美國人以為每個東方男人都會中國功夫,所以,帶出去有嚇阻牛鬼蛇神的作用),沒事還可以跟我說一些我完全沒聽過的八卦(誰說只有女生愛八卦,男生也很愛說的啦!還是,其實是因為大家知道我愛聽八卦,特別去找來講給我聽的?)不拿來好好利用一下怎麼對得起一天到晚提醒我們要妥善運用社會資源的大學老師?
Anyway,看著來美國這幾年他也幫了我不少忙的份上,看著深夜帶著抱歉的表情站在門外還有一點點發抖的他,雖然時間不是很恰當,還是趕緊把門打開讓他進來。
結果,這個處女座的男人竟然告訴我,他的駕照過期一年,所以想要跟我借考古題去考試;另外,他的車因為某種不清楚的原因,無法發動,想要問問我有沒有那種可以連接車子,讓車子發動的電線;接著,又說他因為忘記交房租給學校,學校把他的電話切了,不讓他打電話(這也是他得要親自來敲門的原因),所以,也順便來跟我借個電話……
啊~~~~什麼時候這個謹慎自律到有點龜毛,甚至讓我自慚形穢的處女座男人會開始讓這麼多不應該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這樣一件接著一件的發生?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卻也知道忘記就是忘記,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他也不是故意去忘記這些事的咩!所以,一件一件回答。
沒有,我沒有考古題,但是我知道學校的國際學生服務部門有;沒有,我沒有那樣的電線,但是我知道數學系的老師有,我可以借得到;可以,電話可以借給他打,反正,一個月已經繳了15塊錢美金的基本通話費,在這個小城市裡面的電話隨便撥不用錢,儘管,我其實一個月根本也講不到十通市內電話。
然後,約好,隔天早上,當我去數學教授家參加活動的時候,他跟我過去,然後,他再開著我的車先去考駕照(監理處其實也有試題),等我活動結束的時候他來帶我,順便把電線或者連數學老師一起載回來,讓他的車充了電之後,再把老師載回去,這樣,一切功德圓滿。
這一切,計畫得很順利。不習慣早起的我,竟然沒有睡過頭,時間一到,到他家敲門,然後把他載到數學教授家,下車,換手,等他兩個小時之後再過來接我回去把他的車充電。只是,開始,下起了雪。一開始,像是天上灑下了細粒鹽,然後,柳絮雪,接著,鵝毛雪、棉花糖雪,最後,舉目所見就是一片茫茫白。Lydia姊姊說,她好喜歡這樣的下雪天,屋外的雪景很有詩情畫意的感覺。數學教授說,那是因為我們在屋內,那些在路上開著車走著路的人,就不這樣想啦!好像有首歌也是這樣說的,就說因為自己在屋子裡面有著暖暖的空調,沒有急著要去哪裡,所以,讓雪下吧下吧下吧(Let it snow, let it snow, let it snow.)!姊姊轉身跟我說,「妳看,就是這樣,每次感覺到一些浪漫,他就要唱這首歌來破壞一下氣氛……」看著老師呵呵笑著的頑皮表情,其實,嘿嘿,我相信有時候破壞氣氛也是一種情趣呢!
等到了約定的時間之後,喬治先生開著我的車緩緩抵達。這時候,路上已是積雪一片,車輪輾過都還可以聽到雪和雪擠壓發出的聲響(想像一下摩擦保麗龍的聲音吧,差不多就像那樣)。然後,換手。嗯,是要換手的呢!也不知道這樣的默契來自哪裡,誰的車就該由誰開,除非,車主不在車上。
接過鑰匙,載上電線以及技術總指導-數學老師,緩緩地,我用著比以往還要慢許多的速度小心翼翼地開回家。
不過呢,呵,如果像以往那樣就回到家,充了電,然後一切大功告成,也不需要多費唇舌來寫這一篇了,對吧?
所以,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的,發生了一件很奇特的事情。奇特到現在我想起來都還覺得不可思議。甚至,開始相信,冥冥之中一定有著什麼在主宰著一切,否則,所謂的幸運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降臨。
讓我們這樣繼續吧!我們在開車,慢慢地開,時速不到三十公里。聽著輪子輾過雪地的保麗龍吱吱叫聲,以及偶爾小小偏移的方向盤,我告訴自己,速度可能要再慢一點。於是,輕踩煞車,試圖降低車速,不過,沒有用,車子開始左搖右晃,下意識,煞車踩得更緊,但是,另外的一個聲音從腦袋裡頭跳出來,告訴我,「放!快點放!不放的話,會鎖死,然後根本無法控制!」
你們跟我在車上了嗎?感覺一下那種滑行的速度,加上左右飄移,嗯,腎上腺素有上升了喔?
其實,我很相信我的腦袋中的另一個聲音,她在這個時候出來,鐵定有道理的。所以,一定要聽話!
果真,在我感覺自己逐漸喪失對車子速度的主控權的時候,眼前,是一個約莫一百度的左轉大彎,喪失速度的主控權之後接著而來的通常是喪失對車子方向的決定權。那個大彎,如果只是個大彎,那無所謂,了不起就是出軌一下下就可以拉回來了。那個大彎的外弦,有著某大戶人家的信箱直挺挺地立在那邊,如果,我溢出常軌,撞上的,就是那個無辜的信箱,受傷的,會是坐在副駕駛座以及右後方的兩位男士,乾扁的,當然就是我那個已經減肥成功的荷包……
記得嗎?我聽話了!當我看見那快速逼近的信箱即將迎面撞上閃亮香檳金的右側,一方面,自己像自肉體抽離了出來一樣,聽到三個人同時倒吸一口氣的聲音,方向盤在我手上,速度在我腳下,只有我,能將可能造成的傷害控制到最小。三個人的健康,掌握在我一個人的手上。真的怎麼樣了要我怎麼去跟Lydia姊姊交代,怎麼跟喬治先生的爸媽交代?怎麼去跟我爹娘交代?所以,輕輕地左打方向盤,然後不斷地踩放踩放煞車,就這樣,我們怎麼莫名其妙地快速接近信箱,也就怎麼無法言喻輕巧迅速地滑開,甚至,連車身都沒有刮到。香檳金,依舊閃亮。而另一方面,在那個雪地接近的驚險過程中,我,竟然有著一個非常強烈,強烈到難以理解的信念:不會有事的!我們不會有事的!
當香檳金在那千鈞一髮的那一刻閃開了信箱滑回到常軌之後,一時,萬籟俱寂。
體貼的老師笑著說話,「So close!可是妳竟然連車子都沒有刮到耶!」
坐在一邊的喬治,喃喃地說著:「就在我面前耶!就對著我飛衝而來耶!學姊,我有嚇到!」
帶著十二萬分歉意的我,試圖緩和緊張地問著:「Sorry, sorry!不過,如果撞壞了,不知道那個信箱要多少錢?」
數學教授的聲音穩穩地從後座傳出:「肯定沒有妳修理車子的錢多!」咦?我心裡頭起了個問號,車子應該只是會刮傷而已吧?這麼不經撞呀?老師接著說,「因為如果撞上了,妳的車窗一定也會因為撞擊力道而破掉!那修理起來就是一筆很大的花費了!」
嗄?如果真的這麼嚴重,那,吁!真的很驚險!但是,這是事後回想起來才覺得恐怖,當下,我的心跳並沒有因此加快,抽離出自己身體的我,依舊可以用著不知道什麼樣的力量,或者,借助著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化險為夷,讓那一切經過好像只是為了拿來跟你們說嘴用的……告訴你們,我終於也,『滑過雪』,我的車子也成為傳說中的『滑雪車』。
原來,所謂的傳奇,就是這樣一件一件累積而來的。會不會數年之後,我又再一次成為這個學校的另一個傳奇?
圖說:放給你們隨便看看的,跟文章沒關聯。還是那個大家看了都覺得很美麗的湖,不過,這次是我在隔天照的。然後,因為某種原因鴨鴨不肯見客,所以照不到雁鴨,倒是照到了一個得故作鎮定走過去的路人(他看我拿著相機,躊躇徘徊了幾次,後來還是決定豁出去地以臉孔不清,三點不露,性別不明的狀態入鏡)。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