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
「操他媽的,是不是妳搞的鬼!」烏頭緊掐住Zera的下巴,她的下顎被壓迫得疼痛不已。
烏宗明是俱樂部的圍事頭頭,大家都稱他烏頭,和江黎、老K、宋仔、捲毛、阿飛等人一起保護俱樂部的會員與整頓賭場秩序。烏頭近來受到某勢力會員的壓力,必須讓人早日在台上作掉黑騎士。長紅的拳王就是有人眼紅看不慣,他好不容易趁機會下藥,卻沒有發揮作用。他立刻知道一定是Zera搞得鬼,看她有點姿色且個性有挑戰性,為了討好她才告訴她今晚拳賽「有好戲看」,沒想到抓雞不著拾把米,反被她唬弄。現在賭盤一千一百萬的負債沒在下次連本帶利討回來,他就要跑路了。
看她越悶不吭聲,他心頭就越氣,若是毒打她,被眼細的國王發現,他照樣吃不完兜著走;可不洩憤,這口怨氣他也吞不進去。他並非作不出姦淫的本事來,只是這女人陰陽古怪的神情,著時無法引起人的邪念,彷彿上了她,他老弟就會被詛咒一輩子抬不起頭。
更何況,這女人來路不明。
Zera和國王之間有什麼協定是個秘密,但國王挺袒護她,這裡女人該有的規矩遇到她都破了例,什麼都可以不用;雖然表現逢迎能夠受寵才是對自己有利,反倒過來是她自己吃了虧。可勢力龐大像是:乖僻難逢迎的公爵、喜怒無常的小丑、被虐體質的奴隸,像這幾個貴族會員都很注意她,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啊,對這女人有股懼怕,別人說他陰毒狠,他覺得眼前這女人才有可能是。
「妳到底來俱樂部有什麼目的?妳知道其他女人怎麼說妳的,說妳像巫女一樣,老是做些奇怪的湯湯水水實驗,是個瘋子!」
「我來這裡感受快樂,在這裡比在外面自在多了、有規矩多了,我很安全。」
「靠!當我沒唸過書,在俱樂部的上班的每一個人,包刮情婦沒有人不是一流大學畢業、不是精心挑選出來的。」他當真遇到瘋子不成?「可是沒有一個人快樂,只有那些變態的企業家才會爽,這裡是撒旦的地獄。」
「不快樂,就別作,沒、人、逼、你。」
或許是咬緊牙關的話特別動人,又或者他注意到黑騎士在遠方監視他,烏頭終於鬆開他的左手。
「妳把我害慘了,我他媽的想殺了妳。我是正常人,妳知不知道,妳跟那些有錢人一樣噁心。」他要將對她曾有的好感毀屍滅跡,有一天他會動手殺了她的。
待烏頭離去,黑騎士才小心翼翼的湊上前來。他大概明白下藥的人是誰,心中更打算要好好保護Zera,有人這麼待他,他應該報答;否則今天被抬出去的就是他了。
「我有病嗎?」她更像是自問。
「不知道。」
「你打拳的時候,心裡想些什麼。」
很自然的,兩人便開始散起步,一路走到後花園。那假山、飛泉、奇石怪樹雖落入眼簾,卻一點也激不起賞心悅目的怡然心情。
苦悶疲憊情緒的湧上並拖慢了步伐,騎士並不明白這沉重的氛圍何時圍繞,只是他從來都沒這樣乏力過。
「想…我怕死,不能死。」
「我看你打拳的時候,我在想…你的汽水是什麼滋味?」她閉上眼,思緒正在想像,「瓶蓋一打開所湧出的泡沫,冰冰冷冷刺刺,看起來像是二氧化碳的糖水添加物,為何可以引起那麼多慾望,為何可以引起這麼多想像…」
「蓋子一打開,不趕快喝完,就變成只剩糖水的。」
「所以要速戰速決?」
「應該吧!一般都這樣」
「如果只剩下糖水就什麼都沒意義了。你喝酸梅可樂嗎?」
「不喝,太酸。」
「沙士加鹽巴呢?」
「太鹹。」
「香草可樂呢?」
「有股怪味。」
「那你都加什麼?」
「原味。」
「啊…今天的你打拳好拖泥帶水。」或許是感到無趣了,她只好問起拳賽。
騎士想起對她的性想像,感到手足無措了起來。
「今天狀況…不太好。」
「這樣啊!」她踢起一塊草皮,無精打采的。
「剛剛妳被威脅的事情,我想…我…」身經百戰的騎士,對於表示自己的果敢卻困窘起來。
「保護我?」
「嗯。」
她陰陽古怪的笑了起來,留下一句:「也許是我保護你。」
隨後騎士愣在那,又再次見到她的身影遠去。而他真的愛上Zera了,因為第一次有想要保護他的女人,他對愛渴切的嚮往回歸為一種對母性的崇拜。她就像純潔的天使般拯救嗜血的他,騎士單純的思想都灑在毫無虛偽的愛上頭,那層次恐怕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他要把所有的一切都給她。
即使是美麗的誤解,他必然也甘之如飴,他只在乎所理解的事實,內心所感受到的一切才是真實。感官的體驗總能因認知而有所改變,酸澀也能說是甜、敗圮也視為華碩,世上最真誠的信仰是出自虔心。
無論那份愛來得是否過於急切、匆促意外,他也要拱上頭顱獻祭它。
★ 10.
等到再次相會時,已是一個禮拜之後,至從上次拳賽折磨人出名後,鮮少人敢再次挑戰,Zera似乎只有在拳賽才會出現,其他時候都躲在房內做些湯湯水水的實驗。
實驗看起來很神秘,其實都只是一堆各式顏色的汽水和蘇打粉而已,或是一些香料。
騎士明白自己的心意後,更打定主意背著朋友們和她來往,他義無反顧了。
反正他該死,他永遠虧欠別人,這些痛苦自殘的想法源自他的父母所給予,似乎代代相傳,龐大交纏的組織背後,缺陷在他身上暴露無疑。
「妳都在做些什麼?」
「屬於我的汽水。我爸曾經說要給我一瓶獨一無二的汽水,可是他沒有再回來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妳爸…」
「沒關係。」
「自己的汽水很重要嗎?」
騎士想到最近很多年輕人都想要有專屬的東西,也見怪不怪,只是一瓶汽水,有點稚氣。他對自我品牌的概念一向都是昂貴,越昂貴似乎也越對得起自己。
有誰在乎一瓶汽水?
騎士不明白廉價的汽水、速食的食品有背後龐大利潤可撈,甚至進軍國際、影響歷史,背負各式的罪名或標籤;但Zera肯定是明白的,她唸得科系正是經濟。她更清楚一瓶汽水打開後,是因壓縮的大氣壓力所紓解而造成瓶口水蒸氣冷卻,於是細沫現象始終誘惑著人們一瓶又一瓶地飲進。
在汽水的年代發達時,萊姆汽水把小彈珠給彈進台灣人情世界,讓人多年後又繼續惦記著它,讓商人們更加疼惜它。
一瓶缺氧的糖水,象徵著溫室效應的節節高升,它終於征服了大氣層。
汽水改變了世界。縱使它的成分有多隱私、多秘密,也將為人所猜知。
「嗯,我爸跟我爺爺只有把汽水給我弟弟。」
「為什麼?」
「知道汽水秘方的人是極高層,像我這樣的人,不能了解。」
「偏心啊!」騎士雖不明白她的話,想仔細一點倒也有頭緒,男人只有瓜分地盤的問題,沒誰重誰輕的煩惱。
男人世界野蠻,女人世界是荒蠻,直到汽水帶來的價值解救了世界的不平等。
「不完全是…,那配方不適合我,我想要調出更適合自己的,卻總不對味。」
兩人都停頓餘久,誰也猜不透對方的心思,一開始兩人都有所隱瞞,閒談只是緩和一種即將揭發的氣氛。
「我要跟妳說,烏頭要我打假拳。」他決定一股作氣說出來,免得放在心中不坦快。
Zera似乎毫不畏懼,也早料到什麼下場,這裡的遊戲規則似乎比一般世界好懂,想得極端便是了。
「不然要殺了我?別理他,那種比賽打假拳就等於自殺,你已經是拳王了,只有贏才能生存下去,別為我這種人死,我是很糟糕的人。」
「妳不是下等人。」她是天使。
「我是,就是因為在這社會上我知道我是誰,所以我來到這裡。」
「妳不是,哪有人這樣說自己的。」
「我不快樂,所以我不作了。」
他想起她對烏頭說的話,彷彿對任何的一種脫離都毫不猶豫。
Zera因為不快樂,所以要離別這個社會,社會既不容於她了,更沒有愛過她。現在,她要極力追求悲傷,唯有痛才能感受自己真實的存在。
俱樂部是個邊緣性的娛樂場所,在財勢權力的保護下,可以縱欲縱情,即使享受的娛樂代價是一條人命。每天都有各種變態淫欲的節目,人獸交、性虐待、包養遊戲、交換性伴侶、拳擊賭博、高級情婦等,屋內是一流烏木建材所蓋,引進的裝備也都是國外進口,最高級的玩法,最野蠻的心靈。
在這裡的人均只有化名,一旦走出這裡,又是一派正常,也許是行事模範、也許早已惡名昭彰。
「妳活得世界有這麼可怕嗎?比這可怕嗎?雖然大家都是自願跳進來…」
騎士知道每個人都有份沉重的動機,即使貪婪、可笑,卻都身不由己,一切都是注定好的。每個人心靈的重大缺陷就是豐富這世界的原料,就算到後頭來總會厭倦這裡,隨著新舊替換,更美輪美奐的軀體可以進行迂腐的遊戲。遊戲是不會厭倦的,總能抒發人無窮的精力。
「這裡不可怕,大家其實是很享受的。想什麼做什麼都好,不會因為有公平競爭原則而受到委屈,你打死多少人,有因此抵一命抵一命嗎?別人都說公平不道德,但這世界的公平的定義始終都是自私的,法律的保護沒有愛戴過獨立求生的人。」縱使她清楚這裡還是男人的世界、遊戲,卻能比真實世界更享受保護。
但男人是無法欺凌她的,只有被自己的愛所駕馭才會痛苦不堪。
「我幫你是因為,我討厭汽水亂加料而已。」
不管Zera怎麼想,騎士只想保護她,他感受得出她言詞中的孤伶。雖然他始終聽不懂她要的是制度組織的保護,而非個人熱情。
「我這條命早就是妳的。」
看著騎士剛毅果斷下了決定,她暗忖騎士怎樣解釋也聽不進去的,他把她當作受驚的小鳥在呵護,把她當作他的女人,聖母麗亞化了。事實上兩人一點親密關係也無,那思想的纏綿卻過於精采,他傻氣得讓烏頭給算計利用去
大家都明白騎士的罩門,可是始終被保護得太好,而無從突破。阿基里斯的腳踝這下可又被緊捉不放了。
Zera絕不是待宰的羔羊,她會選擇反擊來保護自己,只是這場遊戲又有諸多變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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