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了印順老師所寫的《中國禪宗史》後,我對中國禪宗的發展的確有了更進一步的理解和認識,尤其在各派的流變發展上,清楚不少。至於思想層面,礙於未曾披閱佛教正典原文,就只能藉由一些概論性的書籍稍做碰觸了解了。以下是我在看了印順老師著作後,對其中資料簡單的消化整理和回顧。
中國禪宗的傳入,大約在南朝北魏之際,由達摩,舊稱菩提達摩所傳入。關於達摩生平,有曰波斯胡國人、南天竺人等各說,事實上生卒年和傳記皆不明朗。達摩於劉宋時取海道登陸中國,在南越(今海南島)上岸,開始了其由南至北的傳教之路。當時南方自何晏、王弼、嵇阮以來,皆崇尚道家之玄學清談、佛經之說,多參雜以道家思想以做理解和闡述,故在佛經翻譯上有「格義」之法。蓋若不以自身文化為基點出發,實難理解異國之文化矣,實在無可厚非。然而這麼一來,也多多少少造成了理解上的偏離。此一偏離,遂使南方人對達摩原始的佛教教旨產生排斥,而不易接受採納。另外,由於南方文化較溫和秀氣,難以適應達摩禪「行入」的頭陀修行(苦修)部分。為此,達摩由南入北,到北地傳教。於是「亡心之士,莫不歸心;存見之流,乃生譏謗。」可見其不凡之處已開始嶄露頭角,對民間社會產生影響。當時,得達摩宗旨者,唯有慧可、道育二人而已。
達摩禪旨的內容方面,由於其對往後的流傳,發展和開創奠定了重要的基礎,故在此亦不得不稍做論述。首先,達摩禪一如其他部派佛教一樣,除了重視對經典教義的認知,也同樣注重修行,有「二入四行」之說。「二入」分別是「理入「和「行入」,前者為對教義的汲取理解上(也稱做藉教悟宗,以和往後南方禪宗的頓悟相對),後者為實際修行上。藉一出家朋友的話來說,佛教的修行和游泳一樣,在認識了解了相關知識和技巧運用後,須入水實踐親身體會學習,以印證其體驗和成果。我想,這即是「理、行」二入的部分。而「四行」則分別為抱怨行、隨緣行、無所求行、稱法行、循之以得佛陀之教旨。一開始的時候,達摩禪旨乃是以《楞伽經》為主的,一直到神會才換做《金剛經》。而依《楞伽經》教義,又有「如來藏」思想。如來藏思想簡要言之,則與法相宗認為每個人因先天所致(人須有無漏種子為因,才能起無漏法,多數人則習染了阿賴耶識的有漏種子)而決定了其是否能夠修成正果相反,認為眾生心為本然清靜。據廖明活先生《中國佛教思想使述要》一書中所言,「如來藏」直譯為「如來胎兒」,由是說眾生具有如來藏,即是說眾生的煩惱身內涵有如來本質,就像孕婦的腹內懷有胎兒一樣。眾生猶如如來整體中的各個部分,而構成如來本體。天台宗認為人乃受了「無名」的「薰習」所致,而執假以為真耳。而如來藏思想,也使得後來禪宗廣為人們所流傳接受的原因之一。
在務實篤行、重禪輕教的北方,禪宗受到了帝王的崇敬。其中文成帝復興佛法、獻文帝棄帝位而從佛修禪、孝文帝太和十九年為佛陀三藏建少林寺等,皆可見一般。嵩洛一帶,遂成北方禪學重鎮。然即便如此,禪法仍難於民間廣為流傳,進而有多方的開創,其中原因有二。首先,禪師們多雲遊四方,或棲隱山林以修行,自是難以廣收門徒,救濟眾人。其二,五祖弘忍以前,禪法是以「匠心默運,學徒潛修」的方式進行的。「乃審察來人的根性,決不輕易傳授。」學徒或在深山潛修,或自家修習,無論一般民眾、學者或社會人士皆和真正禪法始終隔了一層,不能全然知道其底細。而在慧可之後的道信,將《楞伽》和《般若》合而為一,融入大剩佛教之學,廣開方便之門。透過念佛、淨心之法,一行三昧之理,使眾人得窺禪法的全貌。往後弘忍「擇地開居,營宇立像」,開創道場、建造寺院、立佛像,師承道信之教,強調「唸佛名,令淨心」,不分根基,教眾人修習佛法,一改「匠心默運,學徒潛修」的修行方式傳法於得正理之人,遂使門下大放異彩。
而在弘忍東山法門興起的同時,南方之牛頭禪宗亦隨之興起,稱為「南宗」。事實上在「南能北秀」以前,早有「南宗」的存在,二者的起源不同,在往後,南北禪才融合成中國所特有的中國禪。牛頭禪宗以法融的禪學為代表,汲取了道家思想,從道的思想本體上出發,創立了令一種不同於北宗以「心」為主(安心、即心是佛、佛語心為宗)的法門。法融禪學認為道無處不在(明顯有莊子道於溺屎中的意味),道本無情,而無心則合於道。故須泯寄無絕,本無事而忘情,道通而為一。此種說法,認為「身心無常,性是常」,和遣執、雙遣的佛法明顯不同,亦與東山「安心」之戒定慧修行法不同。法融此一說,使往後南北禪融合之後,逐漸脫離印度禪而發展出中國特有的中華禪來。
自五祖弘忍以下,其中最著名且最有影響力的分別為神秀、慧能二人。在此傳承的過程中,則有「一代一人」和「分頭弘法」的爭議。蓋自達摩下迄慧可、道信、弘忍,皆透過傳衣等儀式付法,皆遵從「一代一人」的傳統。而弘忍以下的神秀、慧能,到底是各被托付?或其中之一得弘忍之付法?根據書中所考據推斷,神秀於五祖弘忍性命將中之際,被「命之洗足,引之並座。」然往後神秀「涕辭而去」,隱居修行。間中弘忍說了什麼,我們已不得知曉,卻推斷神秀當未受其法。往後因弘忍的又一弟子法如逝世,中原學眾無宗主,才投依神秀門下。往後神秀門風大盛,遂成「兩宗法主,三帝門師」。而慧能才是真正接受五祖傳衣付法者。因慧能頓教之學,恐不能於舊有之地的人們所輕易接受,遂被忍大師囑咐南渡以傳揚其教。
事實上禪宗至慧能時,雖有所創新,事實上仍未脫離禪宗舊有的教義傳統。慧能仍提倡「唸」,但相對於唸佛名,慧能提出了「淨心!念摩訶般若羅密」的不同方便法。意指心不一定要靠唸佛、看心、看淨以修之,而是靠「直任運」即可淨心。如書中所言,「唸佛是念念在心,深求佛的實義,也就是啟悟自己的覺性,自成佛道。」慧能「不取唸佛等方便,直指自性般若。」般若為梵語,與菩提異名同體,是「智慧」的意思。也就是說,慧能重視在修心修佛的過程中,主要需靠自身的體悟,而不是繁文縟節的經文和儀式等。慧能要人們往自己的內心裡去求佛心,而並非向外去求,如求加持、求攝受等他力的幫助。而這一種主張,似乎恰巧和淨土宗的說法相反。而這一種修行之法,事實上仍是從東山法門經典中延續而來的,並非慧能的創新。慧能重視「自性佛」、「直指心性」的頓悟之法(無疑屬於利根人的修行法),同時打開了中國禪宗的另一面貌,然亦屬於「藉教悟宗」的範疇下,並未如後來保唐派般全然不立言說,而走上純粹的自性修行。
繼慧能以後,所謂「南能」一派的頓悟禪宗,又通過慧能弟子神會,而得以繼續發揚。在此之前,北宗神秀盛極一時,座下的普寂將神秀立為六祖,而非慧能。需等到神會北來做了多番努力,才確立了慧能乃忍大師真傳。神會於開元八年時(約三十三歲)敕配住南陽龍興寺,「應侍御王維的請求,在臨湍驛,與同寺的慧澄禪師共話禪理」後,逐漸展開發揚南宗頓教的運動。在這一過程中,神會遭遇了不少的阻礙。如於滑台召開無遮大會時,有人以招待官客的名義,將會場內屏風帶走,乃特意拆台之舉。並且在入京以前,曾為「俠客沙灘五台之事」,為白馬縣官府所系;因「衛南盧鄭二令文事,三度幾死」;甚至還曾受到處分,脫僧衣服勞役。然此番種種仍不挫其志,神會仍不改作風,敢說敢為,故有被稱為佛教之「狂」者。往後安祿山亂起,郭子儀等人恢復了東西兩京後,神會被公推主持開度僧壇事,以籌錢資助軍需,對朝廷幫助甚大。藉此受朝廷重視之際,神會於是求朝廷為菩提達摩初祖立諡,又請朝廷使六祖袈裟入內供養。神會不斷評論北宗,爭取南宗正統之舉,實際上並非其立意不善,而是神會「代表了一代一人的咐囑制,反對分燈普化的付法制。在禪宗史中,有深遠意義,而非捏造。」
自慧能以下,神會的時代,除了神會開出荷澤宗外,又有青原行思與南岳懷讓傳出的法系,到十世紀,被認為曹溪禪的正統。行思以下有石頭希遷的石頭宗;懷讓以下有道一的洪州宗,另外又有五祖洪忍一系下來至於嵩山慧安、金和尚,乃至於無住的保唐宗。曹溪慧能以後,禪風勃興。從教義上而言,各門各派間各有著重,導致了或顯或隱的差異,如「直說與巧說」、「隨相與破相」(傳戒的問題)、「尊教與慢教」(立言說不立言說)等。事實上從神會以上,慧能、弘忍皆多多少少有「藉教悟宗」的意味,即使慧能不識字,是一位不唸經文的修行禪者,然在語錄中所記之言,卻是贊同讀經的。而神會「不立言說」的傾向雖被普遍發揚,但神會其實也說「不破言說」的。「不立言說」在往後的保唐無住、洪州、石頭裡,則得到了更進一步的發展。保唐「說似一物即不中」,逐漸地全不立言說了。可說到了後來,禪宗逐漸擺脫了「藉教悟宗」的途徑,著重於自性體悟(最後甚至將生活中的感官體驗都融入了佛性修行中)而更進一步傾向於中華禪。從慧能去世到會昌法難以後,禪宗大大興盛起來,形成諸宗競化的局面。往後,慧能南宗的石頭和洪州宗,傳到了江東江南一帶,和法融系下融合了道家思想的「中國南宗」產生了融合,最後終於轉出中國特有的禪宗來了。
本書末頁做出簡單扼要的總結說:「南天竺一乘宗,不適於南方的虛弱文化,轉入北方,逐漸孕育成長。在大唐同一時代,移入南方,融攝南方精神,分化,對立,成為多種的宗派,最後統一於曹溪……北宗與荷澤宗,經會昌法難,雖中原衰落而衰落了。禪宗成為洪州與石頭二大系的天下。洪州系以江西為中心,禪風強毅,活躍在江南而顯出北人的特色。會昌法難以後,洪州宗主流(溈仰宗由南方人創立,迅速消失在石頭系統中),移入北方。如臨濟義玄,興化存獎及南院慧頤……幾乎全屬石頭門下……確實點說,石頭門下,呈現了達摩禪的面目,而有極濃的牛頭一東南學統的血脈。」
附:有人能夠指正的請指教,事實上看完書後很多東西都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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