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眼 留學台灣返回故鄉，去了上海再回來，當了一年半的記者，嘗試換一雙眼睛看馬來西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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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讓我來說說台大疲倦節好了。疲倦社社長著實為此費盡了心幾，絞盡了腦汁，用盡了吃奶的力氣，上山下海，奔波勞碌，鞠躬盡瘁，做了各種安排和部署，就等待這一天的降臨。而疲倦節的到來，就像徐志摩到了康橋一般，靜悄悄的，好似個飛簷走壁的忍者。

 

　　疲倦節當天中午，天氣晴朗。社長吩咐部下們算好時機，一同打開前些日子安裝於各大樓頂的花式旋轉花灑，著實讓走在蒲葵道、舟山路、大小椰林大道上的學生們皆誤以為是個毫無來由的下雨天，紛紛做鳥獸散躲到大樓檐廊下，邊咒罵「他媽的天氣播報員，去吃屎吧你！」然而同學們呆立了好幾秒後，才發現事有蹊蹺，又走出道上向當空灑下的雨水投以疑惑，好奇的目光。這事實上是社長的理念之一：植物人理念。替學生們「澆灌澆灌」，好在概念上把大家都變成慵慵懶懶，茁壯成長的大椰樹，閒閒無事終日迎風搖擺，亦不礙其生機昂然。

 

　　其二，社長同時邀請了校內三教九流人馬以極度疲憊的姿態於校園各角落內四處遊蕩，以配合澆灌的主題，製造出白日夢游的效果。參與此項夢遊主題的人們皆是響噹噹人物，其中包括計中睡美人、台大溜鳥俠、派先生、宿舍偷鞋賊、總圖偷窺狂、於新舊體路上來回徘徊並自言自語的捲髮阿姨等等，全都熱情參與了此項盛會。可別瞧他們一幹人平日怪裡怪氣的，扮起疲倦來可說唯妙唯誚，比起戲劇學生更是勝個兩三籌。一路上同學們紛紛投以詫異的眼光，有的竟也跟著兩眼一閉，雙膝微蹲，鴨子般搖搖擺擺走起路來。

 

　　其三，對白日夢遊和澆灌奇觀給予全然漠視的教授們，社長也令做了一番巧妙的安排。在每一棟教學大樓裡的每一間教室裡的講台上，社長都囑咐了馬仔們安放了一個穿梭遙遠時空而來的古老繡花枕頭。枕上紅紅綠綠的花兒因憔悴而枯萎發黃，葉兒疲憊得彷彿風一吹片片凋零，而原本滯留其上的少女髮香也化作了令人懷舊感傷的腐朽氣息。以上種種，社長拍胸脯保證使教授們見罷聞罷，感觸良多，瞬間蒼老，嘆一聲息，高歌一曲，一唱三嘆，仰頭一杯酒入喉，枕著枕頭睡去了。疲憊不堪。此外，社長也悄悄在傅鐘鐘身周圍灑了一層催眠粉，每五十分鐘鐺鐺響個二十又一下，更惹得周邊人們頻打哈秋，渾渾噩噩之感油然而生。還有種種機關巧妙，算也算不盡，自不必一一言明細說。然其中最具特色的主題場景，卻不得不向大家做個交代。

 

　　台大疲倦節長長的紅布條就高高掛在總圖前草坪的兩個棵柏樹之間，歡迎疲憊不堪的人們來此躺下休息。或閉目養神，或看著天空緩緩被烏雲覆蓋；或情侶兩兩相視，默默無語，眉間傳情，或靜聽蟲鳥齊鳴。中午時人潮稀少，然隨著時間推移，日光老去，人潮越積越多，甚至連派先生、溜鳥俠、偷窺狂等協辦人員也全都來了，一反常態地躺著，默然無語。而當時的我呢？就躺在派先生左邊，以無比欣羨的眼神打量他碩壯的身軀。右耳隱約聽見一旁的男生說：「我們來做愛吧。」我想他事實上累得很，只是為了調侃。女生說：「真想打你一巴掌。」我想事實上她也很累，只是嘴神經反射性地回了話。新來乍到的人們雙眼迷濛（也許是傅鐘剛敲過的關係），一腳踩在某男生的雞雞上，卻因過於疲倦，腳步輕飄飄的，竟不聞一聲慘叫。有人行走著的當兒絆腳倒地，累了也懶得起身，就這麼躺著，或面部貼地，或四腳朝天。霎時間灰濛濛的天空下起了細雨，滴在髮梢上、睫毛上、鼻尖上，人們卻還是一動不動的，連眼都不眨一下。「啊，真是疲倦。」大家只是單純這麼想。或者說甚至連想都不算，只是感覺很疲憊罷了，靈魂就像緩緩散去的雲，像棉花糖，像一縷煙，朝天空一吹就散。啊，真是疲倦哪。啊，真是疲倦哪，大家都這麼想，彷彿除此之外什麼也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