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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0-27 16:56:16| 人氣231|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0.026公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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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莫泊桑筆下的紳士小姐們於遠方華麗的宴會中把酒言歡,高談闊論的當兒,極邊緣一座黑黝暗的茂林中,瘦鬼遇見了胖鬼,並且由於終於見著了同伴相擁而泣。二鬼激動地拍啪啪打彼此的背,互相吻了又吻對方涕泗縱橫的臉頰後,並肩坐在一棵大樹底下,先是一陣沉默,不一會兒才語重心長地有一搭,沒一搭地喃喃自語起來。也許並非有所拘束,而是當兩人回憶起各自在陽界裡的生活,頓感一片愁雲慘霧,心中鬱結難排,說出的話自是字不成句。爾後先是瘦鬼忍不住長嘆一聲嘮嘮叨叨起來,在零散的對話後展開長篇獨白,說自己如何如何在酒醉後和老婆吵架將兩歲小孩丟進油炸鍋裡活生生煎死,如何如何在媒體傳播和公眾與論的不顧一切的挖掘譴責下終於將自己吊死,了結了那非人的煎熬。語畢肝腸寸斷,悲悽不能自己。與此當時,胖鬼也大大嘆了口氣,說自己生前如何如何醜陋肥胖(死後其實也沒什麼改變),生前屢遭女生唾棄折辱,正當自己下定決心動抽脂手術的當天竟遭撞喪。「那該死的法拉利。」他說。現在倒好啦,如願以遂,成了0.026公克的飄魂了,吸一口氣離地數百里,飄來飄去好不容易才遇見了同類。瘦鬼停止了徘徊复坐下,兩人一宵無語。

 

  等著陰曹地府當差來捉的當兒,閑來無事,兩人悶得發慌,瘦鬼忽兒想起胖鬼所說關於0.026公克的話,便也問起他來。「喔,你不知道喔?」胖鬼聳了聳眉,接著說起自己在生前無意中讀及的一本書,內容正是關於所謂「靈魂的重量」。整本書的前提當然是相信有「靈魂」存在這一回事,接著科學家們便展開了研究計算,透過種種方式鉅細靡遺的計算人類個大小部位、器官的重量,並逐一對應至總重量加以遞減,最後所剩下的便是0.026公克了。「可見得人的靈魂是多麼輕阿!」胖鬼語重心長地說。「肉體真是個他馬的臭皮曩。」瘦鬼對這一說法大感興趣,他可是頭一回聽見呢!他低頭忖思,突的拍響手指頭,分享起他關於自己對於「靈魂重量」的體認。

 

  「大約就在唸大學時候吧,第二……三年,應該是,離畢業還有一年的某個日子。當時我和女友分手一年有餘了。分手那一段時間自然是難過的很,過著槁木死灰般的生活,行尸走肉,本來閃閃發光的雙眼變得死魚一樣,雙頰凹陷像個瘦了幾十年的驢子,剃了光頭卻傷心得不怎麼發亮。日子一天天過去。我讓自己盡量忙碌起來,半年後好了許多,只要不睹物思情,日子照樣過得。一年後偶爾想起,卻還是會有點傷心。兩年後便痊癒八九分了。然而正當我以為自己可以依靠自己好好生活的當兒,冬天某個寒冷的夜晚,在圖書館唸了整天書後我在校園散步,看著寒風擵娑著椰葉,遠方燈塔的紅光,車子泛射而來的昏黃,行人們從身邊經過,間或風吹起裙子一雙溫柔的雙手便將之輕輕按下,於是我想起了一位待我很好的女生來,就在這霎那之間我突然感受到了體內深處一故呼之欲出的,非常具體實在的重量像個廢墟裡的柱子般正巍巍欲坠尋找著依靠。此時我竟無限懷念那一位女生來,我好想馬上就見到她,好想把她抱進懷裡,好像將我的頭枕在她肩上,我編制了無數數之不禁的畫面和想像,在我荒涼的靈魂的暗街邊掛起了延棉不止的彩燈,霎那之間我戀愛了。然而之後,當我逐漸從夢裡醒來,當我的熱情漸漸熄滅,我不禁懷疑起自己來。難道我真的愛她嗎?我真的戀愛了嗎?而在我邊走思考的同時,那才在幾秒間突然被點亮的崔燦華麗的世界竟然如此迅速的黯淡下來,逐漸逐漸的街道變得荒涼起來,最後甚至變成了一根火柴的夢罷了。我想起了無數過往的經驗,只要看見任何漂亮得讓人如此著迷的女孩,我總是會在第一眼看見她們的霎那間燃起無限的熱情和幻想,而這樣的幻象卻是如此短暫而不切實際,如此令人覺得惋惜卻又美麗,如此微不足道卻又令人不忍割捨。然而也許在很久很久以後,這麼微不足道的畫面浮上腦海卻比什麼都來得真實,而這一切都源自那瞬間燃燒卻又迅速冷卻的心啊!接著我又悲哀地發現,感才的想像不也正是如此嗎?若說是愛情或者熱情,或許是所謂的「重量」在作祟也不一定,霎那間控制著我全副身心的毋寧說是一股依附在靈魂上的,傾斜著的,搖搖欲墜的「重量」才對,就快支撐不住了呢!而它隱藏得如此深遂,如此巧妙,如此深沉,以致於在平常的日子裡,我們根本就沒有發現事實上我們在每一秒中竟花費著多麼大的力氣背負著它。啊,話說我又想起了某一堂課上教授所說的話,他首先問我們各自所信奉的宗教,沒人回答。接著他又一個一個羅列,沒人舉手。於是他說,你們都是禽獸。不過如今回想,似乎也有點道理。也許人類第一次發現自己是人類的時候,正是當他們發現了自己靈魂裡的全部的重量全面崩潰的時候。他們是多麼需要一個靈魂的依靠啊!"

 

  瘦鬼說罷,胖鬼亦感不勝唏噓。兩人於是接著談論起一些有的沒的,和「靈魂的重量」相關的話題來。胖鬼說著不由令他想起了鬼片裡的種種故事情節,像是一個健全的人在行經一些靈異地帶後,不由自己的變得駝背或跛腳起來。不勝煩擾的主角於是到醫院診治,治療結果卻發現毫無異狀。開始感到困惑的主角陸陸續續到不同地方做檢查,結果卻還是一樣!困惑的縫隙深入了驚慌,驚慌的孔滲入了恐懼,恐懼的動口滲入瘋狂。主角不得不聽信起老一輩人們的恫嚇之言到廟會求神問佛,才發現身上竟然依附一具血淋淋的嬰鬼!然而此時兩鬼既已身為陰界一圓,聊起來自然毫不畏懼,反倒是瘦鬼又產生了一個疑問:「不是只有0.026公克嗎?那有什麼好重的,兔子背著也還是贏烏龜吧?」胖鬼經同伴當頭一喝,也頓感困惑不解。一方面這問題在死後確實也值得成為一個問題。另一方面,此時兩人實在悶得發慌,為了打發漫漫長日,這問題對兩鬼而言自然起著非常大的作用,顯得至關緊要。此刻的他們手頭上所擁有的時間可是比古希臘貴族多了不知多少。這一回瘦鬼百思不得其解之餘,輪到胖鬼大聲疾呼,興奮地說:「阿阿阿,我想到了!我想到了!」瘦鬼也激動得將雙手搭在同伴肩上用力搖晃,兩人遂在無比激動中搖晃起彼此來,又像是初見面般相互親吻彼此的臉頰。好不容易二鬼冷靜了以後,胖鬼才娓娓道出他的親身經歷。間中雖然稍有離題冗長的地方,甚至到最後沒辦法將話好好結束,乃因旁鬼在陷入回憶的當兒,無法準確的切合題材做處精準的處理論述,然而這似乎也無可厚非。

 

  「這是多少年前的事我記得不太清楚了,不過確實是我親身經歷的。這其實也說不上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對於剛才的問題,也許會有所解答吧,我想。事情是這樣的。在我高中畢業而大學還沒放榜的無聊日子裡,某天,我由於閑來無事,一大清早便到家附近一所超級市場逛逛。然而因為去得太早了些,我和一群青春煥發的男男女女們不得不在大門外等待超級市場開始營業。當時我無事可做,又沒人可以和我聊天,為了躲避炎炎烈日我躲到檐廊下納涼,無聊地四處張望。不久後也陸陸續續來了一些其他的人,除了幾對卿卿我我的情侶外,有一對老夫妻,一群由老師帶領的小孩子們,也許來參觀什麼展覽的吧!三位穿著制服的國中男女,我還記得其中一個女生抽起煙來,那高傲的姿態非常艷麗動人。老師連忙將孩子們從那抽煙女生的身邊驅開,而她的兩位男同學似乎顯得更加興奮地不斷說話。年紀稍大的少男少女們也對她投以熾熱而厭惡、輕蔑的眼光。除了一位年紀稍大的中年男生,坐在一邊的石凳上撫摸身邊一條光禿禿可露出紅肉的老狗,應該是患了嚴重皮膚病的關係吧。太陽很大,煙味很臭,她的白色校服因透汗而緊貼著身子。不一會兒超市的門便打開了,我們魚貫而入。美麗的服務人員們站成兩排笑容可鞠地歡迎我們,甚至連裡頭每一家店的服務生都站到了門面前,一一朝我們微笑招手。說實話,這還真令人不自在啊!邊想著他們為什麼就不能去做各自的事情呢,抹抹窗子什麼的,都好過像架上一排活生生的商品罐頭似的觀察顧客吧!無論如何,我無聊地逛著,也沒打算買什麼,身上沒帶多少錢,隨意走走後用褲帶裡的零錢買了杯冬瓜茶繼續走,邊走邊喝一層層往上走。走了好陣子,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正想回去的時候肚子卻隱隱作痛起來。想說這裡廁所還真高級,不如用一用再回去好了,便急急忙忙循著頭上的指標閃入了那像是街頭暗巷的岔道裡。」

 

  「廁所有多高級自是不消多說,洗手台是石製的黑色斜面花崗岩,過手的水不是旋轉著,而是發亮的水璧般往下滑去的,加上昏黃高雅的燈光效果,一些花朵的佈置、香味,更是生色不少。又有古銅色的尿兜,廁所隔間裡的空間很大很寬敞,同樣是一系古銅銀白色,褲子才脫下屁股便涼涼的很舒服。我滿臉微笑蹲下身子,想開始享受一頓高雅的排泄時突然一聲巨響!廁所門轟隆劇烈晃動了一下!嚇得我把尿都射歪了濕了鞋子。我趕緊略站起身,緊張地注視著門的同時看見一雙破鞋露在門底縫外。那人是瘋了嗎?我憤怒又恐懼地想並觀察著那一雙鞋,雙手緊緊按著褲腰,萬一有什麼狀況必須馬上穿上才行。破鞋凝立不動的當兒,我緩緩地拉上了褲子,正想輕輕拉上拉鍊,那雙鞋子卻走開了。門靜靜的沒有任何動靜。為以防萬一,我仍舊全神貫注側耳傾聽了好一陣子,確定腳步聲逐漸消失後,甫蹲下身子卻又聽見了細微的水流聲,似乎有人在洗手的樣子。我心裡禁不住又開始恐懼起來,這不會又是同一個人吧?他也許正清洗著染血的布塊?或者腥紅的刀子?我止不住因恐懼而奔馳的想像。水流聲漸漸熄止,悄無聲息的,持續了十秒左右,我才又放心地蹲了下去,接著啞然失笑。也許這是另一個人也說不定,或者那雙破鞋是因為沒預料到廁所裡有人用力拉扯才導致晃動吧!也或許純粹是一位他媽的小鬼頭藉以發洩那無端涌上心頭的暴力和權力慾望也說不定。我想到了那穿著制服的國中小鬼。如果真是這樣,還真忍不住動怒,自己早先應該直接將褲子穿上打開門衝出去痛毆他一頓才對,怎麼能讓他得逞呢?我滿腹怒意,接著一聲巨響!這一次我真的簡直被嚇壞了!似乎是隔壁門被粗暴地扇上,緊接著一連串乾烈燥怒的,鞋底刮磨地面的聲音,門又被猛烈的撞擊!門鎖嘎茲嘎茲響像是死刑犯的手銬,並響起了斷斷續續的呻吟聲。這時候的我已經因驚嚇過度而站起了身子,雙手用力地把褲子拉到腰間,與此同時隔壁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似乎正解著褲子,然後刷一聲!此時我甚至沒有意識到我的雙腳抖得多麼利害,而隔間之間的隔板也響應著一陣一陣的顫抖起來,衰弱的,無力的,頻率不是很穩定,時長時短地震動著。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因為恐懼而雙腿發軟,並且也許是密閉空間作祟,使我更感到劇烈的恐懼,並且感到一股深沉而巨大的窒息感,我被包圍住了,像是喉頭被無數利齒拼命地咬著不放,呼吸變得如此困難以致於暈眩。我顫抖著瑟縮在隔間一角,該怎麼辦呢?我感到如此無力,如此無路可逃,而隔板仍然伴隨著分不出是因為痛苦或是色情而發的呻吟在那裡神經質的顫動著。我害怕得甚至沒有辦法去思考關於另一個空間裡的任何事情了,只是不斷想著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呢?在這個時候?偏偏在這個時候?我來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被懲罰嗎?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真的做錯了什麼嗎?為了大便來到這裡?大便有錯嗎?還是我在大便之前就做錯了什麼?買冬瓜茶?咒罵善良的店員?因為產生了要痛毆國中生的念頭?那一位抽煙的國中女生?我想到了她被汗水溼透的白色校服,隱隱約約的內衣,包裹著未成熟的胸部,乳房、乳頭,我發現我真的很迷戀她的一切。難道這是不應該的嗎?在深深的恐懼之中國中少女抽煙的樣子一直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伴隨著一股令人噁心的罪惡感,像是從前一度沉浸在色情光碟世界裡毫無辦法地拼命自慰的那一段時光,一腳踩入並深深陷入嘔吐物的流砂里無法自拔。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麼的脆弱,那麼蒼白,那麼害怕。而下一瞬間我又想起了我的家人,我的爸爸,我的媽媽,他們曾經為我做過的一切,我並沒有覺得對不起他們,也沒有覺得自己多麼不孝,只是突然間回憶起一些溫暖,我多麼希望爸爸現在就在我面前出現啊!把我拉出門外,頭也不回的逃走,把我帶到家裡,我又可以趁著夜晚打開昏黃的桌燈寫我心中所有的希望和黑暗,所有的暗戀和憎惡,所有不為人知的秘密,祝福和詛咒。在這一切如蝗蟲過境,如狂風暴雨般將我席捲而去之後,我黏附在骨頭上的僅存的能量突然激起了一股與之截然相反的巨大力量,就像一頭吞噬了無數頭顫抖著的幼小生物的暴龍突然之間塞進了我的身體裡。我要逃出去!我這般像著,這念頭如此純粹以致於我的靈魂宛如經歷了一場震動的大地龜裂成兩半,而那嶄新的另一半隱藏著許許多多瘋狂的念頭和將之徹底實踐的暴力因子。然而另一半的我卻還在害怕著,害怕著我拉上拉鍊的輕微聲響會不會在陌生的另一頭演化成一種公然的挑釁和高傲的侵犯?如果另一頭的恐懼將顯得比我巨大並將我活生生撕裂吞噬,那該怎麼辦?我體內那被撕裂的靈魂展開了野蠻的戰鬥,最後我是如此用力地拉上拉鍊,並以和對方相抗的暴力粗暴地打開門鎖。而與此同時隔壁也響起了同樣的聲音。我猛的摔開門以致於它用力打在外牆上,在越過另一扇同時打開的門的同時我看見他站在我的面前,一陣暴力和懦弱激烈碰撞的狂亂之中,霎那間我似乎忘卻了該怎麼行動。我們兩個都沒有動,我好一會兒認人出了他,正是那安靜地撫摸著那垂垂欲死的老狗的中年男人。他的黑眼圈很大很深,極度疲憊地望著我,(想必非常狂亂的表情)奇妙的是在燥動的靈魂中,四周彷彿變得如此安靜,安靜得我得以聽見他每一次呼吸的開始和結束的霎那,聽見氣體微微撐起像是快碎裂的胸腔骨頭。他削瘦的身子傾斜,緩緩倒在我身上,而我身子一軟,也隨著往後跌坐而下,頭腦一片混亂。我那被壓著的雙手承受著他鼓動的心跳。我低頭望著懷裡的他,也不知過了多才漸漸恢復了正常意識。除了感到被摔痛了的屁股外,那削瘦得幾乎只剩下骨頭的身子顯得這麼的重,重得以致於我甚至沒辦法微微挪動我的手指。我想幫助他,我想將他扶起,好讓服務人員打個電話給救護局。然而他是這麼的重,真的,重得我甚至連手指頭都沒辦法移動半吋,他是那麼的重,他是那麼的重,不可思議的重,而身子卻明明瘦得不像話……」胖鬼不斷重複說著他是那麼的重,重複了好久,以致於瘦鬼開始打起呵欠來。

 

  「所以說呢,如果還有什麼能讓靈魂如此沉重,」「那應該是無盡的悲傷啊!」胖鬼終於在瘦鬼睡著了後喃喃地說著答案。

 

  

 

 

 

  

 

 

  

 

台長: 郭史光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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