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篇文章無關加拿大或遊學生活
是歐巴桑懷念朋友所寫下的感想
我的老闆蔡宗政
我不太記得什麼時候開始認識他的
忙碌的唱片圈一向如此,和身邊經過的人打招呼,這個人在,人情在,的環境中,也不太能夠容忍去和每一個人多一層來往,有緣的話才有深交的可能性,直到有一天他找我去接案子,【我簽了兩個剛退伍的胖子要出唱片】,他信心滿滿的說,他們很會唱歌喔!只是有點胖,胖!胖!胖!一聽到這個字,
我腦袋一下子想到的是(糟了),其實要他們現在減肥也來不及了,只要他們唱的好歌迷應該不會太挑剔,用經驗來評估,鐵定會被媒體嫌到【沒一塊好】,男歌手非俊男,曝光本來就不容易,後來,我跟著他到達采錄音室,也去了楊立德的工作室,看平面設計,他帶著大家為了這個二重唱的團名、定位開會大傷腦筋,所謂的大家總共也不過只有3個人的小公司,我和其他宣傳人員都是case by case,這個暫租來的一間只有豆干大小的辦公室,2張桌子,一張椅子,這就是大滾唱片的開始。
他的難兄難弟
凡人二重唱的第一張專輯,【杜鵑鳥的黃昏】,我們因為優客李林的銷售第一名而倍感壓力,也把凡人二重唱搞成了堅強而瘋狂的校園【趕場】二重唱,此專輯銷售成績逐漸亮眼。
直到推出凡人的第二張【我要用什麼方式留你】專輯,他第一次得了金曲獎的製作人獎而這次凡人落選,從那一天起,我看得出來,他為了將凡人推上最佳重唱組合的金曲寶座,在所不辭,這種患難兄弟之情,我想凡人最清楚。
那天凡人把他帶到【木吉他】餐廳,聽張宇唱歌,不久,他開始製作張宇的專輯,那是一張多好聽的唱片,因為我堅持要加一首【猜心】,在專輯概念的完整性與宣傳導向的衝突下,我們開一個火氣很旺的會,因為互相無法說服對方,他憤而甩門準備轉身離去,臨走前,他指著我的鼻子說:這張專輯成敗要我負全責,被他的舉動愣住的我,一個人留在辦公室裏生氣,最後他還是讓張宇重唱了【猜心】。
那次,我們雖然沒有順利的讓張宇一出場就【走路有風】,但這一切背後總總的酸甜苦辣,我想有機會和他再聊起這一段應該還是記憶猶新。
後來,張宇的【用心良苦】,得到肯定的共鳴,這像是長跑選手到了中途加油站,喝了這一杯水之後,帶著理想往前衝,但不保證,將來一定會在無盡的唱片市場保持上遙遙領先,總之,這一波的辛苦到頭來修得甜果,說來幸運,也非僥倖。
簡單的來說他是一個很過癮的老闆。
他的唱片公司好像開在錄音室
大滾音樂的草創期,其實他一直是用接唱片製作來養公司,數不清的會議都消化在每一間錄音室裡,他有超級的耐性和敬業的態度,同時讓唱片宣傳接觸錄音的過程,和他一起工作的人,自然而然,對每一首歌都產生了不同的感情。
公司藝人發片,不會因為唱片專輯不暢銷而被無情的延期,因為他是一個對音樂有堅持的唱片公司老闆,所以,有太多次針對批評銷售會議的結論,逼我們在商業的無情壓力下只能屈就,唯一發洩的管道是關起門來,大家異口同聲的抱怨,對流行音樂的市場環境唯一主流【芭樂情歌】,發出陣陣哀鳴,同時也不放棄的想要創造出新的流行音樂市場的理想,每每談到這個部份,我們便興奮的像個競選的候選人,高談闊論的發表個人獨特見解。
和他的關係,建立在對他的音樂的認同,及一位專業的音樂製作人的尊敬,此外,同在一條船上不被大環境淹沒的求生共識上,我們開會可以對事不對人,他有足夠的空間可以容許別人犯錯,更可能的讓我在工作上自由發揮。
從晚上10點以後在錄音室工作到凌晨2、3點,他的作息時間,隨著業務量的增多,從原先的晝伏夜出,轉成3點不露,下午4、5點忙到半夜大家一起吃宵夜,他總是不忘包一份豆漿蛋餅回去给老婆,他習慣照顧別人,在你回家前他一定會說一句:注意安全,要小心喔!和他一起吃飯,你真的不用帶錢,最喜歡和他聊天,因為他總是扮演一個鼓勵你的角色,你可以毫無顧忌的在半夜三更打電話給他,哭訴失戀,或唸一段永遠沒有人會譜曲的歌詞給他聽,他也很享受在半夜打電話給你興奮的告訴你下一張專輯唱片的概念,他可以在週日的下午帶這老婆小孩,約你一起出來喝茶,聊每一位歌手的規劃,我看到一位分身乏術的經營者,在商業和理想間拔河,我也會借機順便倒給他一卡車的抱怨,數不清的星期日的下午,一群朋友品嚐苦澀的黑咖啡,分享做人處事的道理和經驗。
我要用什麼方式聯絡你
前年,利用返回台灣的10天短假期,最後一次和他見面,他依舊帶著老婆小孩一起和我喝咖啡,我盡量將話題繞著我的加拿大遊學生活,心裡卻不斷的勾起,幾年前我的媽媽突然過世,他非常注意我的情緒也不停的安慰我,現在面對他半身不遂的背影在老婆的攙扶下,緩慢的走向公園,我很懊惱自己,說了半天安慰的話,卻找不出一句話來交換那個原本充滿鬥志、堅持到底的他。
一年後,我回到臺灣,立刻打電話約他,他只說:【好呀!改天出來喝咖啡】,後來聽他弟弟說,因為腦瘤影響了記憶力,不久前,我終於鼓起勇氣,想去看看他,出乎意外,我卻堅持不踏入他的房門,只怕我事先準備好的心情全盤崩潰,以我認識的他一定會鼓勵我說:勇敢一點沒什麼好哭的,當其他人進去看他的時候,我選擇在客廳欣賞他的金曲獎座和全家福照片,我猜,他又會說,【我還是一樣,老樣子】,頂一頭短平頭,和一身黑色T恤牛仔褲,這是他的標誌,我想,我已經看到他的老樣子了。
暫時不接聽電話
從大滾唱片的開始,一直到他的兒子誕生,不管大家是否還在一起工作,他都一直和大家保持聯絡,他的手機號碼也不曾改過號碼,他說:這樣不管多老的朋友才會聯絡的上,問題是他決定暫時不接也不聽電話,再也不想說話,他終於決定
要好好的休息一下,讓身體和心情好好放一個大假,雖然他很肯定但還是有很多人不想放棄,想要留住他,想偷偷的將已訂好的機票取消,無奈,他的意願是如此堅定,大家也忍不下心再做反對。
我想:不管他決定去哪裡,他一定會帶著音樂一起旅行,他那顆善解的心,一定願意為大家申請一支大哥大,這個號碼只要撥給上帝,祂便會轉接到可以聯絡上的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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