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時間發文。
※原作向
※亮光亮無差別
※時間線為原作兩年後延伸
※對圍棋接觸初學,若有使用錯誤的術語懇請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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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在手合戰上相見已經是二個多月以前的事了。塔矢亮在這一兩年參與國內、國際賽事成績亮眼,在圍棋界的新制下很快便竄升上九段,就連頭銜也奪下了名人與王座,年紀輕輕就是叱咤風雲的雙冠棋士。
十二月的東京空氣稀薄,塔矢亮在出了車站之後徑直地望棋院走,他將玄色的圍巾向下拉,吐出氤氳的水霧。
冬日的早晨沒有朝陽,如同在夜晚的歸路,每一步伐都顯得沈重無比。雖說今日沒有指定的對局,塔矢亮也跟編輯部約好要進行例行性的專題訪問,他都會提早半小時到場,分秒不差。
他直到前一天都還在關西棋院參加交流賽事,乘坐晚班的電車回到家中時已是10點半左右了。因此疲憊不堪的塔矢亮一邊走著一邊按壓眼窩,再度抬起頭的時候,一個身影忽地闖入視線。金色稻穗般的瀏海垂在眼前,由於背著光,塔矢亮看不清他那時的表情,那人搓著凍紅的雙手不斷嗚著嘴呵氣。旭日漸漸升起,遠山的稜線像是鑲了金邊一樣燦爛奪目。
「啊、塔矢。」注意到塔矢亮的腳步,對方抬起腿小跑步地到他身前。
冬日的風勢不大,但腳邊的雪卻讓腳步不穩,那身影踉蹌了幾下才穩住身子。
「進藤?!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今天沒有手合吧?」塔矢亮看著眼前那副凍得勉強的笑容,伸手上前攙扶,隨著動作展露的是一陣困惑。
「笨蛋、沒有手合就不可以過來嗎?你今天不也沒有賽程。」進藤光嘟噥道,噘起薄薄的紅唇,表情滿滿不悅。
「是也沒錯。」塔矢亮一愣,「不過我今天是被天野先生叫來做專訪的,你在這裡站多久了?在等人嗎?」
進藤光拍拍頭上的冰霜,一副沒好氣的樣子將雙手插進口袋裡,抬頭就是一陣不耐煩的語氣:「我在等你。」
雖然知道進藤光會關心自己的賽事,但塔矢亮還真無法理解他在自己沒有比賽時過來是有什麼事。棋院走廊上,他瞅著氣鼓鼓走在前方的進藤光,一時不知道要開口說些什麼,想拎著他問為什麼鬧脾氣也沒個理由,只得作罷,默默緊著眉間跟在後頭。
「塔矢?」進藤光轉頭,伸手在塔矢亮眼前揮了揮,神情放柔了一些。「怎麼發起呆了?你會不會是太累?昨天去你家的棋會所,市河小姐說你去了關西三天。」
「我沒事,已經充分休息過了。」塔矢亮搖了搖頭。
進藤光瞪大了眼,用懷疑的眼神看向這個再熟悉不過的俊俏臉龐,那副「你說真的還假的?」的表情讓塔矢亮嘴角浮現笑意。他脫下靛藍色大衣攬在手臂,用平時略帶沙啞的聲音問了一聲:「所以你等我,是有什麼事嗎?」
「你真的不是一般的遲鈍誒。」進藤光擺擺手。
塔矢亮更困惑了,手指弓起擺在唇上,這是他冷靜思考時的習慣動作,雖然進藤光這一兩年來已經看了不下百次,但這次眼前這個自己的一生勁敵,還真是惹得他一陣發笑。
「你笑什麼?」
「笑你傻。」
「我哪裡傻了!」
塔矢亮的聲音大了起來,老是在小地方較真雖說是他倆常上演的戲碼,不過這次進藤光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回以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搪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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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採訪結束,這次也沒躲過被記者刨根問底一番他上一場本因坊循環賽的失利,還有下一場中日韓北斗杯預賽可能的第三名隊友。
塔矢亮從小會議室走出來的時候,進藤光正翹著二郎腿在走廊上的沙發椅上用誇張的醜姿勢打著盹兒。他無奈地在他身邊坐下,凝視著這個角逐了自己老半年,現在卻幾乎並駕齊驅的一生勁敵。細長的髮絲已經蓋過了眼,進藤光毫無防備的嘴微張,發出幾下「呼——呼——」的打鼾聲。塔矢亮就只是靜靜的觀察他。他忽然覺得自己可以坐在他身旁、跟他日常打屁、並肩搭地鐵、隨時對弈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明明直至前年年底,他都還在感嘆著兩人在「兩年四個月」下終能有對局的機會。
抓住進藤光之後,塔矢亮開始從他身上發覺到很多事情,平時老是孩子氣地跟自己大小聲,但有的時候會對朋友掏心掏肺;偶爾會一個人想著事,那表情像是經歷複雜人生的人。從以前到現在,塔矢亮都一直看著進藤光,他自詡自己是最瞭解進藤光一切的人,包括他的喜好、他的個性、他深思熟慮下的每步棋。但塔矢亮怎麼都看不出進藤光的心思,總覺得有座高而不見的城府阻礙著自己潛入更深。
很快地,人聲漸多,塔矢亮搖醒進藤光,要他擦拭嘴邊瀟灑奔流的唾液。進藤光慵懶地伸伸臂膀,發現自己身上披著塔矢亮的外衣,他望向牆上的指針,再看看塔矢亮無奈鄙夷的臉,虛心地低下頭輕語:「幹嘛不早些時候叫我?」
「看你像是做了好夢,不忍心。」塔矢亮語氣平平。
「噁、塔矢你是這種性格?!」進藤光打了陣哆嗦,卻妥妥地被塔矢亮無視了過去。
「如何?剛剛的採訪。」見塔矢亮沒有搭理自己,進藤光識相地轉了個話題。
「也沒什麼,就只是問我上次輸棋的感想,跟下屆北斗杯的人選預測而已。」
「北斗杯啊……」
進藤光每當回憶起二年前那場驚心動魄的局勢,仍會不甘地全身顫抖,輸給韓國棋士高永夏的悔恨彷彿昨日才發生的事情,他永遠忘不了投子認輸的當下,眼角那奪眶的熱液所帶給自己幾乎沸騰的悲憤情緒。
「不知道這次會派誰當大將呢!果然又是高永夏嗎?」
塔矢亮看出進藤光平靜語氣下的波濤,闔上眼淡淡地回了一句:「可能吧。」
「不管下次對上的是誰,我都絕對不會輸。」進藤光握緊拳頭,「我早已經不是那年的我了。」
「等第三個人選確定後再來我家集訓吧。」
塔矢亮想著二年前在塔矢家的第一次集訓,雖然只有短短三天時間,但三個人都察覺到了互相的成長,撇除過程中跟進藤光那些與圍棋無關的爭執,三天下來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充實感。
「我猜啊、那第三人肯定還是社清春!」進藤光很篤定,不如說是他的期望,他的心中也期待這能夠再次以這三個人的組合躍上世界的舞台。
「誰知道呢。」塔矢亮聳肩。「但這次打進好幾次挑戰賽的你絕對有資格成為種子。」
「這我知道。」現已是棋壇常勝軍的進藤光八段頷首,向中國、韓國展現這二年來的蛻變,這個期間的努力也該開花結果了。
「必須由我來做個了斷。」
剛說完,進藤光的肚子發出一陣悲鳴,在倆人面面相覷的尷尬下,他難得露出羞赧的笑,摸摸飢腸轆轆的肚子,拉著塔矢亮一起走出棋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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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話,我要回去了。」塔矢亮拋出這句話的時候,進藤光將口中的拉麵湯噴到桌子上,他趕緊拉張紙巾抹抹桌面。
「誒?!這不是才剛坐下嗎?不賞個臉陪我吃中飯嗎?」
中午,塔矢亮被進藤光連拖帶拉地進到棋院附近的拉麵店,他見進藤光點的豚骨醬油拉麵上桌了,便轉頭就要走。
「你也知道我對拉麵不獨鍾,何況你又什麼都不說,我明天還有賽程,要回去擺棋譜了。」
塔矢亮穿起大衣就要往店外走,被進藤光三步併兩步地抓個正著。
「別走啊!塔矢!」彷彿是什麼偶像劇中生離死別的場景,進藤光死命地拽著塔矢亮的衣領讓他一瞬有些呼吸困難。
「先放手、進藤。你還有什麼事?」塔矢亮嘆了口氣,又隨著進藤光回到原位置上坐下,想聽聽他到底有什麼要事。
「啊⋯⋯你也知道嘛!」進藤光堆起陽光般但又些許矯揉造作的笑,「下回我的棋聖頭銜挑戰賽對上的是一柳老師,我對他實在是不怎麼熟悉。」
進藤光瞥了一眼塔矢亮繼續說,「所以啊、我希望塔矢你可以陪我琢磨個幾局一柳老師的棋譜,好不好?」
「好是好,但市河小姐說過今天有事不會去店裡,我們要怎麼討論?」塔矢亮拄著頭看眼前這個人的表情瞬息萬變,突然覺得疲憊感增加不少。
「就來我家吧!反正我家今天到晚上都沒有人在。如何?」
一句一點背後意思都沒有的無心之語,蓦地重擊了塔矢亮的心房,他手一滑,祖母綠的明眸睜得老大,自從和進藤光見面頻繁之後,一直都只是去碁會所覆盤,少數幾次會在塔矢家舉辦檢討會跟簡單的餐聚,因此他從沒聽進藤光邀請過自己回他家裡,忽然摻了些複雜的情緒進去。只見他默默出了些細汗,思索了一會兒才垂下眼瞼,點頭表示同意。
吃完拉麵後的歸途上,塔矢亮幾乎沒開口說話,對進藤光開的話題也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進藤光感到沒意思,便觀察起路人來了。他沒來由地覺得自己活像找罪受,明知塔矢亮現在一定是死撐著他勞頓的身體陪伴自己,還要拖著他來上一局,要是有旁人在包准認為他沒心沒肺,被說嘴個沒完。
塔矢亮是個很好的人,他有自信這點他比任何同齡的朋友都清楚,幾乎是從早到晚膩在一起,棋壇無人不知這棋壇雙子星塔矢亮與進藤光有多契合。可他偶爾還是搞不懂,應該說大部分的時候,他都不能好好解讀塔矢亮他笑臉迎人之下,那份深不見底的心思。進藤光開始思索自己貿然邀請塔矢亮到家做客是不是給人添了麻煩。說不定塔矢亮是那種作東家的個性,而不擅長去給人叨擾吧。
方才那樣想著,進了家門之後,進藤光請塔矢亮坐到他床上,塔矢亮一下還真手足無措。相較於他家裡偌大的和式房間,進藤光的房間的確是小巧玲瓏了些。
「我拿點東西上來一起吃吧。」
進藤光把隨身包卸下,轉身要下樓拿茶點,卻被身後的人喊住。
「進藤、不用麻煩了⋯⋯」
「客氣什麼!當自己家吧。」
「⋯⋯」塔矢亮一時愣住,又坐回床上,進藤光見他無語,摸了摸頸子便下樓了。
塔矢亮應該不是不擅長做客,而是沒有去到同齡人家裡玩的經驗吧。進藤光為自己成了塔矢的第一人沒來由地竊喜,他在廚房裡翻箱倒櫃,沖了大大一壺紅茶、抓了一大把的小西餅就往樓上跑去。
「抱歉我擅自看了。」
進藤光挪開門,塔矢亮正站在他的書櫃前翻著什麼。想也知道是跟圍棋有關,進藤光瞅了一眼便在棋盤前盤著腿坐下。
「沒關係,只是一些大小賽事的棋譜。」進藤斟了一杯茶推到塔矢亮的方向,對方也跪坐下來。「裡頭也有你的譜呢。」
「我的?」塔矢亮目光一閃。
「當然有你的啊,而且自成一冊,怎麼樣?我對你挺重視的吧。」
自顧自說著有些難為情的話,可這進藤光哪裡有自覺,他只是隨口一提,並沒有發現此刻的塔矢亮眼裏閃爍著不如往常的騷動。
「下棋吧。」塔矢亮說,聲音又輕又柔。猜子的結果是塔矢亮執黑,他第一手便是那手星位,白棋跟進,在左下方的星也佔上一角,進入序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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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塔矢亮喝茶的時候,進藤光把這局的譜也抄了。他得意洋洋地在紙上畫上大大的紅花圈,在塔矢亮面前翹高了鼻子。
「⋯⋯」塔矢亮顰了下眉,又恢復平常淡然自若的樣子。他將黑白兩棋罐都擺到腳邊,開始擺放另一張譜。進藤光收起獰笑的臉,好奇地湊上前去。
「這是?」進藤光從沒見過這局棋。黑棋固然下的出色,但白棋中盤之後展開的攻勢卻促不及防,很快地便將情勢拉攏了過來,黑棋在官子階段被攻城掠地,最後投子認輸。
「這白棋是一柳老師。」塔矢亮說。
「黑棋是我。」
「是你?」進藤光驚叫出來,雖然看得出棋風,但他還是不相信那個塔矢亮會被逼到這個地步。
「這是某次一柳老師來家裡做客的時候,我跟他下的一局。一柳老師近日一直是平步青雲,跟我對弈的那天也是。」
「可你下得也很好,完全沒有失誤。」進藤光一臉細汗。
「沒錯,僅僅是實力上的差距,這與我三段的時候碰上的一柳老師天差地遠。」塔矢亮沈穩而平靜地閉上眼。
「你要從他那裡拿走頭銜,就不能因為贏我一次就沾沾自喜。」
「你梗鋪的那麼長!只是要損我啊!」
進藤光手指著塔矢亮的鼻子,臉蛋漲紅,卻在下一秒被後者狠狠拍開。
「我說的不過是事實,要不要聽進去是你的事。」
進藤光鼓著頰自知理虧地往床邊一倒,「塔矢啊、你覺得我拿得下棋聖嗎?」他嘀咕起來。
塔矢亮沒有看向他,將表情藏在瀏海的陰影下,沙啞的聲音傳來:「追上來,進藤。」
進藤光閃著兩顆碧綠的眸子,嘴角彎起一抹笑,塔矢亮在等著他,雖說沒有給予肯定的回應,但鏗鏘的落語中卻著實存在著對方冀予的厚望。
研究了部分一柳棋聖的棋譜後,塔矢亮也陪進藤光下了幾局十秒一手的快棋,很快地便見到落日餘暉隱沒在高樓身後。進藤光挺直背部做伸展,塔矢亮也識相地將兩色收進棋罐。
「我把茶具拿下去,順便處理些家務事,塔矢你隨意啊。」
塔矢亮點點頭,目送進藤光走下樓梯,不知為何他覺得進藤光的房裡有股甜甜的氣味,雖然小,卻充斥著生活感。窗子上有些積水,透著落日的光輝顯得晶瑩剔透。塔矢亮摸摸眼前的棋盤,想像著過去還身材嬌小的淘氣少年,往十九路上敲下一子聚精會神的神態。他感到繃緊的神經一下放鬆,忽然覺得視線一陣模糊。
進藤光完成母親交代的工作,徐徐望樓上走,房門裡邊分毫動靜都沒有,正覺得奇怪,忽地聽見細小的聲音喊著自己名字。他轉開門把,塔矢亮扶在床邊安穩地睡了,剛才聽見的不過是囈語,難道這傢伙就連夢中都在和自己對弈嗎?想想真有幾分榮幸。
「明明就很累了還說沒有⋯⋯」
進藤光也坐了下來,在塔矢亮身邊撥弄著手機,要不是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他也不會把塔矢亮折騰的那麼晚,他掠了一絲塔矢亮垂在床鋪上的墨綠色頭髮把玩,心想這人還真是長得很好看。雖然個性死板不知變通,但優點大致上還是多過自己,加上這不可一世的美貌,很難讓人相信他仍屬「棋壇單身俱樂部」的一員。進藤光自己也被不下數十的女孩兒遞過情書或是仰慕信,相信塔矢亮絕對不亞於自己,然而他也能理解塔矢亮和自己一樣,將圍棋擺在人生第一位的那股堅毅的決心。
「欸?我剛剛睡了?」塔矢亮揉揉惺忪的眼看向把弄手機的進藤光。後者衝著他莞爾,一副蠻不在乎。
「沒事,我知道你累。」
「怎麼不早些叫我?」
進藤光聽見問句拾起玩味的笑,戲謔的口吻偏過頭:「看你像是做了好夢,不忍心?」
塔矢亮本想給他一個白眼,卻直起身子,抿嘴笑了。
「是啊、的確是個好夢呢。」
與預想不同的反應,換進藤光如同惡作劇失敗的孩子一般吞吞口水,再也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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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還有其他事吧?進藤。」塔矢亮又問得毫無預警,進藤光差點把剛嚼下肚的水羊羹給嘔出來。
「還在問這個,不都說只討論棋譜嗎?」進藤光沒有看著他。
塔矢亮直巴巴地盯著進藤光心虛的側臉,把對方盯到冷汗直流。見進藤光沒有要說的打算,他嘆了口氣,轉移了話題。
「那你說,接著要做什麼?還是我就回去了?」
「我跟你一起⋯⋯」話到嘴邊,進藤光忽然驚覺,他根本沒有想過接下來要怎麼說服塔矢亮讓自己跟他一起回去。
「你要跟我一起回去?為什麼?」塔矢亮追問。
「這個⋯⋯」
進藤光冷汗都成了洪流,他倏然想起那個叮囑他的市河小姐告誡他的話:「做事說話前都千萬要三思,那個小亮警覺心很強,萬一露了馬腳,整個計劃都要給毀了。知道嗎?」
'知道的話就不會在這裡跟他乾瞪眼了。當初將塔矢帶回家根本是一步劣手,我這兒跟他家算得上反方向了,怎麼就沒早點察覺!'
進藤光在腦內咒罵自己無數次,表面上還要故作鎮定。他結結巴巴,搔著腦袋,塔矢亮當然也察覺了他的不對勁,但他沒有插嘴,只是靜靜地望著他。
「我⋯⋯我都邀請你來我家下棋喝茶吃點心了!你回請我去你家坐坐哪裡不對,是吧!」
這話說得重了些,擺明著是自己死纏爛打,這理由肯定行不通吧。進藤光微微抬頭看了眼案前的人,塔矢亮仍然直勾勾地看進他的眼底,弄得他都不好意思起來。
「沒有說你不對。」塔矢亮開口,「你要來也是無妨,只是沒什麼好招待的,我父母今天都不在家,也只能繼續下棋而已。」
進藤光聽見這句話幾乎要跳起來了,他雙手撐地讓身子前傾,水亮的眼眸映入塔矢亮挺拔的身形。
「沒關係!來下棋!不管多少局我都奉陪到底!」
塔矢亮被進藤光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身體往後仰了莫約三十度。
「呵呵、這樣可能真的要徹夜跟你下到滿意為止了。」
他忍俊不禁,進藤光今天真是積極過了頭,雖然沒弄清楚這沒來由的熱情,但見他如同找到飼主的拉布拉多般殷勤地搖著尾,塔矢亮覺得有趣,就欣然接受了這個提議。
「時間不早了,趁著下班潮以前趕緊過去吧。」塔矢亮淺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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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你心情不錯。」
「為什麼這麼說?」
一路上進藤光都在塔矢亮身邊兜著圈,一副護花使者的模樣。忽然冒出的這句話也讓塔矢亮不解,高興到開起小花兒的明明是你才對吧?當然他沒有說出口,只拋出那麼一個簡短的問句。
「還不是你今天下午一副興味索然的樣子——」進藤光嘟起嘴,「我還以為你覺得跟我說話很無聊呢!」
「抱歉,我沒這麼想。」
雪下,進藤光跟塔矢亮在耀斑消逝天際的時刻,最終併著肩走在街燈的餘暉下。一個轉角之後拖出一條昏黃的道路,進藤光仰著臉看緩緩飄落的冰晶,眼裡忽然浮現某日雪夜下,他與另一個身影也在相似的景致裡追逐翩翩落下的皚皚降霜。那天正好是塔矢亮對上座間前王座的新初段賽,進藤光將那天熱血沸騰的感情深映在心中,一步步走到這裡,塔矢亮賦予了他變強的決心,不斷地拉扯他前進。他揉揉發酸的鼻頭,視線收在身邊友人的側臉上。還沒有將佐為的事情告訴他,雖然之前篤定會在未來的哪天說出口,但決心仍是落不下來,塔矢亮自那天起也再也不過問進藤光與sai之間的聯繫,他只是將目光留給自己,留給了「進藤光」。
「我的臉怎麼了嗎?」注意到進藤光熾熱的視線,塔矢亮閃過一絲不解。
「不、沒事。想起你新初段賽那天,也是這樣飄著雪。」進藤光的鼻尖落了一株輕盈的雪花,碰上微熱的肌膚倏忽瓦解。
「那次輸得很徹底。」塔矢亮無奈苦笑。
進藤光仍是凝視著他,彷彿是在看著過去那個倔強、執著的十三歲少年,眼裡燃燒著不盡的野火。
「但是你的那局棋卻變成我的目標。」進藤光語氣堅定,「我最終還是來到你身邊了。」
塔矢亮隔著進藤光吞吐出的白霧,看進他發著光芒的眼眸,一時之間差點走神,「你說得太早了,還不知道呢。」塔矢亮瞇起眼。
「你說什麼?!又一副坐高位的樣子!我馬上就拿下一個頭銜給你看!」進藤光氣噗噗的往前跨了一大步。
「我拭目以待。」
一樣拌著嘴,但這時的心情特別好,兩個人都忍者笑意在對方看不見自己臉部表情的死角裡,偷偷地揚起跟時節不合的溫暖笑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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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進到車站裡,簡直像是迴游的鮭魚一般寸步難行。
「我們太晚出來了,好慘!遇上下班人潮。」
進藤光死命地往人群裡鑽,頭髮都給撞得散亂。塔矢亮跟在他身後,因為有進藤光開道,倒是沒這麼樣狼狽。進藤光見地鐵快要開了,一邊嚷著「借過!」一手直接抓著塔矢亮的手腕衝進地鐵閘門。
終於免於呼吸人群的二手廢氣,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進藤光扶在鐵桿上休息,塔矢亮也靠在門邊大力喘著氣。
往塔矢亮家的地鐵倒是暢通,車廂雖然位置都坐滿了,走道還是很寬廣。
進藤光呆望著自己剛剛抓了人的手眨巴了幾下,然後抬頭望向塔矢亮。
「塔矢,你的手好冰好涼。」
「今天出門時還沒有太冷,想著有大衣的口袋就沒多準備了。」塔矢亮回想著早上的思緒,輕描淡寫地回答。
「手給我。」
進藤光脫下自己右手的手織手套,一把拉過塔矢亮的手,那冰冷的觸感讓他一陣哆嗦。塔矢亮的指尖紅到發紫,僵硬地頓了頓。
「⋯⋯進藤?」
「真受不了你誒、這雙手可是要和我一決高下的啊!居然都不好好保護?」他話一說完,強硬又嫻熟地順著塔矢亮纖長骨感的指節將手套套了進去。
「這樣你會冷吧、我沒關係。」
「啊——真是的,你就老實地給我戴著!」
見塔矢亮想脫下手套,進藤光趕緊將對方的手壓了下來,塔矢亮感受到手套中不屬於自己的溫熱,長長的齊瀏海隨著他低下頭的姿勢,默默遮蓋住了眼中欲言又止的情緒。
「謝謝。」
塔矢亮凝視著車窗上自己的倒影,總覺得無法保持冷靜,雖然身旁的進藤光絮絮叨叨的在說些什麼,但他根本什麼也聽不進去。在對弈的時候無論面對多強勁的對手,塔矢亮總是能冷靜地突破重圍,取得優勢。只有在棋盤外,面對這個自己一生的勁敵的時候不行,他非常清楚自己的這份感情是什麼,但如果他還想跟進藤光一同尋求「神之一手」的話,他或許會繼續隱藏著這個秘密。
「塔矢!你有沒有在聽啊?」面前的進藤光插著腰狠狠瞪著塔矢亮。
塔矢亮回過神,揉了揉疲倦的眼窩。
「抱歉、你說了什麼嗎?」
「我、是、說、棋院那場在關西辦的大型指導活動啊,你應該也是內定的人選吧?」
「啊、嗯。」他頷首。
「果然,社那傢伙還打電話來神經兮兮的要我趕快確認你跟我有沒有要過去呢。」
「你跟社有聯絡?」
「偶爾吧、畢竟那傢伙也很想知道這次北斗杯預賽我們棋院會派誰出賽,我就給了他一些建議。」
「⋯⋯這樣啊。」
進藤光感覺塔矢亮說話語氣淡漠,一時起了頑劣性子,壞笑著勾住塔矢亮的脖子,靠在他的臉邊小聲地耳語:「你該不會吃醋了吧?」
進藤光下句原本要接「開玩笑的」再嘲笑他一番的,卻沒想到看見那個塔矢亮抿起嘴,臉部倏忽覆蓋在紅暈底下,連耳根子都在發燙。
「喂⋯⋯塔矢⋯⋯」
「說什麼傻話!」幾乎是從齒齦之間擠出破碎的話語,塔矢亮低吼著,壓抑奔流而出的情緒。
「開、開個玩笑而已嘛,你怎麼這麼生氣⋯⋯」進藤光嚇了一跳,往後退卻,背脊直直撞上鐵桿。
發現自己失態的塔矢亮撇開頭,他知道那只不過是進藤光一個無心的玩笑,但就因為知道是玩笑,他才更加難以忍受那個覆天蓋地的絕望。
而進藤光就不明白了。好端端的怎麼因為一個玩笑就生氣了呢?他摸摸鼻子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塔矢亮,他仍是偏著頭看向什麼都沒有的窗外,果真是生氣了,而且還是非常的惱火。
進藤光滿臉黑線,認為是他跟社兩個人私下聊上讓塔矢亮覺得被置身事外,一想到這他躡著腳慢慢移動步伐到塔矢亮面前。
「吶、塔矢,你別生氣,我沒有別的意思,對不起嘛。」他刻意換了個哄孩子的語氣,壓低了腦袋看塔矢亮現在是什麼表情。當他對上那個極為寒冷的眼神時,一時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句話來。
「真的對不起。」進藤光收起笑臉,伸手拉住塔矢亮大衣的一角,眼前的人頓了頓,視線慢慢移了過來。
「想著今天是你的生日、大家要給你慶祝,就拉著你東奔西走沒個計畫,讓你這麼累還開你玩笑,你罵我吧,我就站這兒給你罵!」進藤光閉起眼,眉頭緊皺地等著對方的轟天大雷落下。
「進藤。」一陣靜默後塔矢亮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如止水。進藤光聽見對方喚自己,立刻瞪大眼睛。「你剛說今天是我的生日?」
「嗯,沒錯啊。12月14日嘛!」
「大家要給我慶祝?」
「對、要給你慶⋯⋯啊⋯⋯」進藤光的額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這還真是大驚喜呢。」塔矢亮恢復了平常那副戲謔的笑臉,語氣平淡的說。
這時窗外風聲大作,電車緩緩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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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塔矢⋯⋯你能不能裝作沒聽到?」
「不要強人所難。」
倆人一前一後走出地鐵站,塔矢亮一句話狠狠打槍了進藤光,進藤光這心直口快的個性過了幾年還是改不掉,他認為這算是對他方才那玩笑的報復,心裡想著這塔矢亮還真小心眼,一個個都記恨到了底。不過他有錯在先,也不敢再說些什麼,惹怒對方不說還壞了他的興致,要他土下座可能都嫌不夠呢。他拖著長長的歎息走在塔矢亮的陰影裡,預想著自己會被在場的大家怎麼數落外加痛扁,頭就痛了起來。
「你今天一連串奇怪的舉動就只是為了拖住我不讓我回家吧。」塔矢亮瞥了一眼垂頭喪氣的進藤光,話語中聽不出情緒。
「對啦!誰叫你這傢伙連自己的生日都不感興趣!直白跟你說要慶祝你也會拒絕吧!」
「是會拒絕。」他斬釘截鐵。
「毫無情調的傢伙,木頭塔矢。」進藤光踢起路邊的小石,撞到牆面之後反彈了回來。
「喂、你剛剛生氣的原因,是因為我跟社沒找你一起討論交流會那事嗎?」
塔矢亮一時嗔目,但很快又沉靜下來。
「為什麼這麼覺得?」
「就、直覺?」
「你那不靠譜的直覺還真讓我吃驚了。」
「那要不然是怎麼回事?你這麼氣總有個原因吧!」
「你真的想知道?」
「恩、真的。」
塔矢亮眼中閃過流螢,眼前這人真是丁點都沒有察覺到,塔矢亮已經不知該悲痛還是慶幸,他冷笑一聲,在進藤光身前停下腳步,回眸的那一瞬間,他覺得寒風打在臉上有種說不出的痛楚。
「天要更冷了,我們趕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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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時間六點半左右,倆人如預期抵達塔矢邸。
塔矢亮一踏進玄關,被噴了一身彩帶,他「哇」了一聲,演技很是自然。市河小姐拿了彩圈掛在他脖子上,難掩興奮地拉他進屋子。
進藤光默默站在門邊,聲音離他好遠,蘆原先生上前大力拍了他的背,說他做得好,讓大夥給他小師弟成功弄了個大驚喜。進藤光看著走廊盡頭笑得甜甜的塔矢亮,想起他剛剛極盡悲傷的表情,彷彿只是一個虛幻不實的夢境。
他蹲下身,機械式地將門口的鞋一雙雙擺正,最後一個離開玄關。塔矢亮在回避了他的問題後只是普通地跟他寒暄,進藤光一路上靜靜地想著,那一瞬的表情他也曾經在哪裡見過。
初中結業典禮結束後沒多久,他被青梅竹馬的藤崎明叫到了校舍後面,那天他趕著去看塔矢亮的對弈,想著沒事兒的話隨便敷衍兩句就走。可小明卻一反常態的認真起來,她將手背在後頭,肩膀微微地顫抖,櫻色的唇一開一合,說出的話語全是進藤光至今從沒體會過的真摯。
小明說她一直以來都喜歡著進藤光,但她也清楚他現在眼下全是圍棋,今天說出口只是為了做一個了斷罷了。進藤光鄭重地拒絕了她,小明是他人生軌跡上一個重要的朋友,說什麼都不能敷衍了事。而她也只是輕輕微笑說她明白,櫻紅的髮垂在肩上,進藤光就是在那時了解到心意無法相通下,那說不出口的悲涼。
而他現在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居然把塔矢亮跟小明重疊在一起。
「小亮、我跟緒方先生合送了你一套西裝,快換上讓我們看看合不合身。」
進藤光剛踏進客廳,就聽到蘆原先生高亢的笑聲。蘆原先生就屬全場最鬧騰的,方才向在場所有人敬完酒,現在又把塔矢亮抓起來,彷彿自己才是主人翁似的。
進藤光移動到桌邊喝了幾口甜酒,便一個人窩到角落裡默默地吃蛋糕。
「進藤,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不跟他們熱鬧下?」剛把手中蛋糕紙盤上的鮮奶油舔食乾淨,一道磁性的嗓音從頭頂傳來。進藤光聞聲,本想禮貌回絕,猛一抬頭,對上的卻是那雙涉世已深的眼。
「緒方老師?!」
「怎麼、不想見到我?」
緒方精次挑眉,語氣挑拌地端坐到進藤光身旁,進藤光無視了那句話,立刻拿起小壺清酒為他斟了一杯。這些年他也不是跟塔矢亮白混的,如何對付眼前這個人,他也是略知一二。
「謝謝你。」他接過盛酒的燒瓷小碟,彎起眼啜了一口,心情很好的樣子。「你跟小亮吵架了?沒見你上去跟他話家常。」
「⋯⋯我們沒有吵架,一路上已經聊得夠多了。」進藤光低下頭,有些心虛答道。
「哼——?」緒方精次轉著碟子,那表情像是看透什麼,進藤光覺得這人可以這麼討厭,還真是一種過人的天賦。
「我跟塔矢真的沒什麼,不如說我也不知道能有什麼。」進藤光視線放遠,停駐在被眾人圍住,笑得一臉不好意思的塔矢亮身上。
「小亮他自己怎麼想我是不曉得,不過我以一個在小亮身邊看他多年的人的角度給你來句忠告──」緒方精次端起玉液看著上頭汎著白光的漣漪,不急不緩,「不要認為誰都能走進小亮的世界。」
進藤光心裡也明白,對任何人都彬彬有禮卻又保持著適當距離的塔矢亮,唯有對自己會表現出誰都沒見過的倔強、彆扭與脆弱。第一次跟和谷提起私底下的塔矢亮時,對方還覺得自己撞到了腦袋,說些什麼天方夜譚的話呢!
但好像不只如此,這是進藤光潛意識下一直逃著不願正視的憂疑,塔矢亮之於自己,自己之於塔矢亮,到底是不是僅僅做為對手、好友,這樣再普通不過的關係。
進藤光沒有接下對話,眼中波光蕩漾。緒方精次起身走到靠窗櫺的位置,點起一支紙菸,吞雲吐霧之間,竟忍不住大笑起來。進藤光被這一莫名其妙的反應弄得面紅耳赤,對方止住笑意,一手插入口袋。
「其實面對小亮,獨自煩惱就只是自尋苦吃,不如投個直球,打破砂鍋問到底還實際一些。」
他走回進藤光身前,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揉亂他金玄相間的髮絲,進藤光一愣,正想回嘴,緒方精次便跟一旁的市河小姐又要了一瓶水果酒,連同酒杯一起塞進進藤光的視線。
「我敬你了,喝吧!」
「我就不用了⋯⋯」
「原來還只是個毛頭小鬼。」緒方精次抬高聲調,像是要說給在場的人聽似的。
進藤光耳根子一熱,氣呼呼地喊道:「喝就喝!」
一把搶過酒杯,進藤光大口乾下滿溢出來的甘甜,喉嚨燒燒灼灼地發燙,反而麻痺了他當下的一些迷惘,飄飄然地好像什麼都辦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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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藤?!你喝酒了?」
進藤光一身酒氣晃悠到庭院前的長廊,塔矢亮這位壽星好不容易脫離人群包圍,到外頭透透氣。
「在場的人都給了你禮物,就我沒給⋯⋯你想要什麼?我給你達成心願。」進藤光鼓著頰晃晃腦袋,「但頭銜絕對不讓!」
塔矢亮上前攙扶進藤光,他將身子的重量都壓了上來,讓塔矢亮只能靠著柱子慢慢滑到地面坐下。
「誰讓你喝了酒?我去罵罵他。」
「⋯⋯說啊、塔矢——你要什麼嘛?」
進藤光把玩著塔矢亮垂在他臉上的綠髮,笑嘻嘻地胡言亂語,塔矢亮把一半的外套攬在他身上,可能是喝了酒、身子一熱,居然穿著薄衫就跑出來了。塔矢亮倚在長廊,從自己的角度可以看見進藤光潔淨的後頸,那裡纖細得不可思議。
「光。」
進藤光在前頭興奮地自言自語,塔矢亮喚了一聲,原以為細小如蠅,對方卻偏過頭來。
「嘿嘿,怎麼了?塔矢——你的臉真奇怪,你也喝酒了嗎?真紅啊——」對上進藤光水波粼粼的琥珀色眼瞳,塔矢亮不知該怎麼接下這手棋,如同碰上對方的初手天元,他有預感這棋路將會往毫無章法的情勢展開。
「進藤,我帶你進去房間躺著吧,這樣你會著涼的。」
「塔矢⋯⋯」進藤光恍惚著勾上塔矢亮的頸子,倆人的身子沒有空隙地貼在一塊兒。「我啊、一直想不透⋯⋯明明你是我的好朋友、好對手,可我最近怎麼覺得,我不想要這樣了?」
塔矢心一驚,下意識拽緊進藤光背部的布料。
不想要這樣了⋯⋯什麼意思?
「妨礙你回家雖然是交代的,但我更多的是想和你待在一起⋯⋯下棋、做其他的事怎麼都好,就想和你在一起⋯⋯」
「進藤?」
「我不要你露出那種表情⋯⋯塔矢、我不要⋯⋯」
「你在說什麼?進藤、看著我。」
塔矢亮托起進藤光抹上紅妝的臉,對方想逃都逃不開,緊緊地被圈在懷裏。那眼濛著一團水霧,彷彿隨時會漫溢出水來。
「塔矢⋯⋯我⋯⋯」進藤的話語越發含糊,整個人都要陷進漩渦裡一樣,「我能不能待在離你最近的那個位置呢⋯⋯」
塔矢亮懷裡這人雙肩輕輕顫抖著,倆人的心音交錯,譜出不協和的曲調。他只覺耳膜嗡嗡地響,空氣中有一種黏稠,把自己狠狠框架在難以忍受的沈默。
進藤光移動身子,退出塔矢亮緩緩鬆開的臂膀,他手撐著牆,搖搖晃晃的起身,彎下腰將眼前墨綠色的瀏海分到兩旁,在愣怔地望著他的塔矢亮額上落下柔軟。
「塔矢,生日快樂。還有——」
月光的渲染下,長廊一片金黃流沙,塔矢亮驀然感覺臉頰兩畔一片濕潤,這場景他盼了多久,應該說他不曾想像自己能夠在有生之年聽見進藤光的這番話。
「我喜歡你。」
原本是要埋藏在自己心中的那句話,對方笑盈盈地在面前坦率地說出口。
塔矢亮摀著嘴掩飾不住笑意,無論什麼詞彙都無法表達他現在的心境,他一把將進藤光擁回懷裡,埋入他的肩頭時他輕聲一語:
「生日禮物,我確實收到了。」
進藤八段收官階段得先手之利。
塔矢九段•名人•王座,投子,認輸。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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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亮老師31歲生日快樂,今年也要跟進藤老師一起,讓世界充滿愛與圍棋喔!
另外,某人酒醒之後又是後話了,咱們失言大王該走的路,仍是長遠。
謝謝大家觀賞至此。
(不是很熟悉lofter的排版,嚶嚶,請見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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