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親像河，悠悠流去佗？
世間ｅ真情，咁會綴記智ｅ大河隨風飄流？
1966到2006跨世紀ｅ數字加減時代ｅ無情變遷。
伐過四十年輪ｅ戶碇，樹尾風吹疼淡薄仔麻痺ｅ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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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輦車遘(gauh)過囡仔時瘦閣薄板ｅ記智，頭燒耳熱暗夜觸纏，阿公、阿媽嘸甘丟丟是無論好額散、世傳世序大ｅ無聲言語。
烏白反黃沐紅墨汁ｅ相片內面，度晬囡仔舉起倒手、正手掩(iap)後，面頭前捧碗ｅ手後壁是阿媽ｅ耐心。
暗頭仔身軀洗好，吵欲東方戲院樓跤食四神湯，大手牽小手行過晚風微微吹送ｅ街路，是阿媽無法度拒絕ｅ必修功課。
天樂戲園邊ｅ幼稚園無機會彩繪童年ｅ色彩，閉思ｅ心替阿公儉袂少拍鐵ｅ血汗錢。
北門口紅磚厝前踏細台三輦車ｅ年頭囡仔，目一睨入成功小學讀冊，坐置學堂內尻川像針捼，捷捷越頭走揣教室外面等候ｅ阿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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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門口古井芳仔起厝稅錢，阮孤不衷歸家搬離市內，參稻埕、親晟做厝邊，南豐街ｅ時代按茲開始。自一年仔轉學南門國小到讀建國國中二年歇寒搬去龜山，八年期間搬三擺厝攏離袂開即條長長ｅ南豐街。南豐街有看頭看尾相放伴ｅ厝邊兜，逐工相招街頭巷尾大戰三百回合ｅ蹉跎伴，看人出國比賽提金牌ｅ野球夢，猶閣有細漢無細膩跋落屎礐仔孔、大漢仝補習班女大十八變彼個成衣廠廠長ｅ第三查某囝。
我ｅ南豐街，事實上嘛是阿媽chua7孫大漢ｅ南豐街。
蹛置正身護龍稻埕邊彼陣猶細漢，世事嘸捌天佮地。會記得小學一、二年仔，有一擺暗頭仔使性地、番袂煞，阿媽關門閂戶將我趕出門口埕，無欲互我入門，彼陣無時錶仔嘸知時間過偌久，干單感覺做一個無人愛ｅ囡仔誠孤單。
細漢厝內雖罔散赤，嘸過，序大人逐工攏予阮兄弟仔一箍銀做所費，有一暫，阮老母互阮家己去菜櫥仔內ｅ皮包仔提錢，彼陣是1970年代，五箍銀猶是紙票。嘸知是欣慕好額囝衲袋仔飽飽，抑是受同窗搧動，自細漢無膽ｅ我，遂給天公借膽，相連續幾仔工位皮包仔內提五箍銀紙票，去學校買四饈仔分同窗食。代誌真緊出破，我已經袂記得阿媽咁有叫我罰跪？印象內底假若無食竹筍炒肉絲即項手路菜。
三十幾冬後，踮置離開故鄉桃仔園兩、三百公里遠ｅ下港地，我深深懺悔囡仔時做過即項憨代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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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女起頭散良人出身ｅ阿媽，一生儉腸捏肚只求厝內囝孫平安，求神拜佛初一、十五、三、六、九長年食菜。大廟、佛祖廟、恩主公廟、南門仔媽祖廟，桃仔園大細間廟一路拜透透，我自細漢綴前綴後夯香綴拜，大漢了後無踵著阿媽求神拜佛ｅ虔誠信仰，遂踵著伊軟心肝袂愛參人計較ｅ性地，阿媽對我ｅ影響親像長流水，阿媽對我ｅ愛嘛親像長流水。
有東時，阿媽會chua7我閘一台計程仔去龜崙嶺頂參拜，阮兜六兄妹仔自細漢就予嶺頂觀音媽做契囝，阿媽講安呢好育飼。每年六月十九觀音媽生前一暝，聽講真濟愛人仔雙雙對對去嶺頂情話綿綿，我一直無機會參人鬥鬧熱。
三峽白雞恩主公廟名聲透頂港香煙旺盛，阮逐年攏會去市內坐客運車班到三峽街仔，了後搬計程仔上山參拜。一個日光燦爛春天早起ｅ畫面，停格置小學四年ｅ腦海內，一包甜吻吻ｅ青色棗仔，是阿媽疼孫ｅ回甘滋味。
北港朝天宮、鹿耳門天后宮、大甲鎮瀾宮是台灣島通人知ｅ三大媽祖廟，三月痟媽祖善男信女無日無暝沿路行跤成作春天浪漫ｅ集體意志。阮無遐浪漫，干單捌置小學二年綴阿媽、屘叔公仔半暝出發，互長長ｅ火車載阮走長長ｅ鐵枝路到離北港上近ｅ車站，天拍潽光行出車站就近食一碗清糜治枵，了後搬車直駛媽祖廟朝拜。干單會記得人揳人ｅ情景，偆ｅ完全無記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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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四年，搬去南豐街佮南豐三街街口，給親晟稅厝。有一擺，月考前破病人艱苦，月考彼工中晝考試了，阿媽置教室外口聽候，替我揹冊包仔。即個場景互全校第一艷麗ｅ崔艷麗老師看著，伊拄好是最後一節ｅ監考老師，笑我茲大漢閣愛阿媽替我揹冊包仔。彼陣，我已經懸到百四公分，若嘸是全班上懸，就是第二懸。小學五年以後，才互查某囡仔逐過。
小學五年以後搬到南豐街144號，即個門牌號到旦我猶會記。若記了無重譫(daN5)，厝頭家佮頭家娘是咱南瀛地學甲人。怹蹛頭到兩樓厝，阮蹛接怹後尾ｅ低厝仔，門口向142巷。小學五、六年卡捌代誌，嘛是上活骨、敖走飆ｅ時期。彼個年代，拄好台灣少年野球蒸甲掠袂椆，逐工放學若嘸是參囡仔伴夯柴箍摃野球，就是摜歸茄荎ｅ紙牌仔四界溜溜去揣人挑戰。每日黃昏時天，日頭欲落山，就會看著阮阿媽行出門跤口，大聲喝咻喚阮兄弟仔轉去洗身軀，若無應聲抑是蠻皮嘸轉去，過一時仔，就會看著伊手夯掃梳錦仔闖來逐囡仔。
國中一年入學，拄著即世人對我上好ｅ黃素敏老師。彼陣建國國中是新學校，到我入學才第四屆，黃老師位師範大學出業無偌久，猶是二十外歲當青春ｅ姑娘仔，袂輸是厝邊兜ｅ阿姊遐呢親切。有一個禮拜時仔，老師招阮去郊外烘肉，彼日透早阿媽親身chua7我到等車ｅ所在，好嘴吩咐老師愛注意我會暈車，拜託伊一路相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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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人ｅ養女阿媽雖罔認命，嘸過，三不五時仔伊嘛會怨嘆，大坵園生母彼爿頭有田園厝地，為怎樣欲將大漢查某囝分人做養女？日本時代置散赤ｅ環境做養女仔，阿媽無機會讀公學校，一世人嘸捌字，伊定定講若互伊讀冊，即馬若無做校長，上無會凍捧老師ｅ飯碗，涼勢啊涼勢，免逐日置厝內洗衫、煮飯拖老命。
阿媽自細漢愛照顧小弟、小妹，少年時就出外做粗重ｅ空課，置溪埔地moh石頭做公工，無輸查甫人。泛勢因為食過苦楚，顛倒鍛練出勇健ｅ身体，到六十外歲猶會凍雙手摜重物，厝邊頭尾攏呵咾奧巴桑身体勇健無輸少年家。其實，阿媽捌偷偷仔綴戲班學過歌仔戲，置伊欲綴戲班去日本公演ｅ坎站，互怹阿媽探聽著消息，雙跤逐到碼頭無第二句話隨拖轉去。減采慢一跤步，互伊有機會漂洋過海，伊ｅ人生無定親像轉無停ｅ走馬燈，轉出完全無仝ｅ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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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中二年歇寒，阮兜頭擺買厝，結束幾十年來四界徙岫ｅ日子，位桃仔園南豐街144號搬到龜山明興街114巷，彼當時拄砌好ｅ二樓透天厝。本成講好十五年長期貸款，落尾簽約改做七冬，彼暫阮老父拄好失業無頭路，為著欲一間厝好嵌頭，阮老母逐工坐七號公車，行十外分鐘ｅ路轉去南豐街ｅ成衣廠無日無暝拚貸款，一陣囡仔猶原愛阮阿媽顧頭顧尾。
搬去明興街，細漢小弟才拄會曉行路跤步無啥會在，到我欲考高中伊猶未三歲足，考場設置武陵高中，愛搬兩班公車才會到位，聯考前一工早起，阿媽將細漢小弟交代蹛隔壁巷ｅ阿姨，親身陪我去考試場熟似環境。二十五冬後回想，若無記嘸著，隔轉工阿媽閣陪我到學校了後，伊才家己搬兩班車轉厝。
事實上，阿媽本成映望我國中出業了後，學工夫一世人免煩惱食穿，伊常再講咱散良人無背景，冊讀遐懸無包穩揣著好頭路。嘸過，自細漢我跤手慢鈍、目色無巧，學工夫咁趁人會倒？而且，國中出業進前我ｅ成績中上，本底無欲考高中，老師遂嘸放我煞。我給厝裡講，高中出業了後我欲考軍校，會凍讀免錢冊。到旦我猶想無，阮彼屆壽山國中ｅ學生，咁講攏無散良人？若無，學校為怎樣無調查考師專ｅ意願，害我失去讀免錢冊ｅ機會。
老父、老母趁錢納貸款兼飼一陣小弟、小妹就袂赴矣，根本無才調栽培我讀高中。落尾，阿媽佮阿公參詳，高中ｅ註冊費才由彼陣猶會趁錢ｅ阿公發落，一直到高中三年阿公破病袂趁。最後一學期，阿媽拜託阮老母，無論安怎愛互我讀到出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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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燒耳熱、出水珠、出痳仔是細漢時通人有ｅ經驗，阿媽總是綴前綴後照顧甲好勢好勢。高中二年無因無端歸身軀生一沿皮蛇，外表衫嵌椆看袂出來，透早到暗歸身軀瘴到欲死閣袂凍抓，彼款感覺想起來猶會起雞母皮。聽人講生皮蛇若顧無好勢性命會烏有，阿公、阿媽緊張甲四界探聽藥方，落尾逐日注射、抹藥仔，幾禮拜後彼尾皮蛇才作牠溜溜去。
高中出業因為体檢無過，無法度讀軍校食免錢飯，若欲讀落去唯一ｅ出路就是考椆師範大學，我ｅ分數連吊車尾ｅ資格都無，只有踮十萬考生內底參人陪考ｅ份。到茲，無認份袂使，放榜了後開始揣頭路，彼時袂比即時，阮ｅ少年時代工場雖罔誠濟，但是普遍的無欲倩高中出業等做兵ｅ查甫囡仔。幾年後，麥當勞、7-11茲些資本主義服務業比ga7-juah8卡敖生湠，三步一崁店造就濟濟少年就業人口。
彼年熱天，蟬仔ｅ叫聲並無特別響亮。我置龜山工業區踅一輦迵閣揣無頭路了後，阮兜隔壁ｅ磅錶工場願意收留我，我即世人ｅ頭一份月給新台票七千外箍，he是1984年ｅ代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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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媽嘸捌字，嘸過伊不時講「我食ｅ鹽併恁食ｅ米卡濟」。想想咧嘛有影，古早人留落來ｅ智慧，有可能你讀破一牛車ｅ冊嘛學袂齊著。伊嘛定定講「查甫囡仔愛掌志，嘸通一年換二四個頭家，轉來食尾牙閣早早。」回想我頂半世人，即句話好親像刁工為我設ｅ仝款。
退伍了後，頭路一個換過一個，無論是去板橋讀藝專ｅ前後攏相像。到旦四十歲猶一箍人溜溜，一月日趁兩萬統箍，餓袂死脹袂肥。干單一件代誌拍死無退上堅持，就是對台語文學即項一般人認為擔砂填海了憨工ｅ代誌，深深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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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底掠準即世人就安呢踮桃仔園過一生，無人料想會到，退伍了後我會想欲閣讀冊。我當然知影，自細漢親手lak8屎lak8尿chua7我長大成人ｅ阿媽，心肝內嘸甘我離開，嘸過，伊無給我阻擋。甚至，考椆藝專廣電科夜間部三年期間，日時嘛無拍拚食頭路，串做攏是一寡散工，親像郵局分批、加油站、分報紙、恬恬無出聲ｅ臨時演員，干單大夜班ｅ收銀員佮台大書城ｅ店員兼外務是時間卡定著ｅ空課，嘸過，攏做無久長。茲些一切，阿媽攏嘸捌給我責備，伊驚我趁嘸成錢出門在外半枵餓，逐擺我若轉去厝，暗頭仔送我出門ｅ時，攏會偷偷仔iap幾千箍銀互我做所費，這攏是伊年久月深儉腸捏肚偆落來ｅ私寄(kia)。自我出外到旦十五冬，只有過年時仔捌提幾千箍銀轉去做窒(deh)年錢，偆ｅ嘸捌提甲一銑五釐，我感覺誠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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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項代誌囥踮心肝頭，十外冬來嘸捌向任何人提起，若無講出來，減采即世人無法度敨放。
彼年，藝專歇熱欲開學進前，騎車經過板橋埠岸邊，看著一陣人置路邊嘻嘻嘩嘩，車停落來偎過鬥鬧熱。一箍錘錘互王祿仔仙騙嘸知，無幾分鐘互怹拐歸萬箍，當時衲袋仔貯磅籽，怹派一個人綴我轉稅厝徛，簽借條、扣押身分證。隔轉工咱人七月半，透早拚轉龜山，給阿媽講開學愛納註冊錢萬六箍，錢提咧隨趕轉板橋，錢還人無代。中晝閣轉去厝裡，阿媽感覺即個囡仔真奇怪，歸早起闖來闖去，泛勢彼陣伊心肝內有梟疑嘛無的確，總是，伊無給我ｅ白賊拆破。
尾手，無夠額ｅ註冊費才向一位善良ｅ朋友借來相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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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仔擺，我位板橋騎車經過縱貫路欲轉龜山ｅ路中央，頭殼底會洶洶出現＜下港的風＞即首歌ｅ歌詞：
夢中擱看見阮久別的故鄉/同款的田吹著同款的風/想起少年時為著阮的前 途/懵懵懂懂四界走闖
當初我離開時有滿腹的理想/意志堅強希望會當成功/假始我倒返去猶原雙 手空空/故鄉的人恁甘會原諒
如今倒返來阮思念的故鄉/同款的人有同款的笑容/是非已過去流浪已結束/ 阮的心情親像下港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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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ｅ流浪嘸那無結束，遂真正來到離鄉三百公里遠ｅ下港。
阿媽ｅ恩情，即世人我是無法度通報答。
伊三冬前已經去天頂做神。
──2006.9.14寫置埔姜頭
2006.10《台文戰線》第4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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