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身心靈所累積的疲累,似乎已屆人體的極限。幸好,經過睡前一小杯高粱酒的麻醉,終於可以獲得片刻的緩解。微醺後,往事一幕幕,腦海飄忽的,盡是她合而為一的清晰身影。所有的夢境,似乎介於真實與夢幻之間,過往的點點滴滴,又迅速回流到血液裡,摩娑著對她最深沉的思念。
醒來後,發現屋內空蕩蕩的。只剩落地窗前,那一地被綠藤蔓篩落的白花花陽光。他走向屋外,輕聲喚了喚躺在陽台上打滾兒的慵懶貓咪。然後,蹲下來輕輕將牠攬入懷裡,這樣的溫熱撫觸,竟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暢。
這是十月以來,他第一次真正一個人放假的日子。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道旁,難得秋陽普照,心頭的烏雲暫且驅散了大半,想到這兒,腳底的步伐,不由得變得輕盈了幾許。
依照原來的想法,下午在中油大樓和朋友碰過面之後,要趕在太陽下山以前,去她上班的地方看她。他真的很想跑去找她,因為實在抵不過內心的思念。但是,他卻也清楚的知道,若這樣在未告知的情況下,就貿然前往,是不合宜的。至少,他無法確認,她是否願意出來跟他見面。
日前,因為自己的疏忽,造成她生活上很大的困擾,即使現在藉由信件或電話,連說一萬次對不起,恐怕也很難彌補已造成的傷害。一想到她得因此承受那些極為惡毒的詛咒與羞辱,甚至是不定時的簡訊騷擾,就讓他感到非常非常的沮喪。
事實上,這段日子以來,他也經常受到類似不公平的對待。他幾乎什麼事也做不了,只能被動等待這樣的風暴,隨氣流的轉變快速散掉。至於,散去之後的生活,會呈現出什麼樣的風貌?他甚至也不清楚,目前也只能留在原點,或藉由文字書寫,轉化這些不安的情緒困擾。更確切的說,是壓根兒不願去想太多自己根本無法預知的變化。
這段日子以來,他的生活變得非常的單調。連多年來養成的睡前閱讀習慣,幾乎在同一時間被切斷。現在也只能利用上班的空檔,偷偷的翻翻書,強迫自己不再胡思亂想。或許,生活過得有些緊張,以致於前幾年曾經困擾身體多時的一些不適症狀,偶爾又會浮現。
身旁呼嘯而過的車輛,提醒他已到了該轉彎的路口。他停下腳步,朝著天空緩緩的吐了一口氣,然後又看著斜對角閃個不停的黃燈號誌,心中竟浮現出絲絲不同以往的感觸。不久,他將視角拉回,讓目光停留在身旁一位身材勻稱,打扮時尚且手捧一束鮮花的上班族女郎身上。基於一種男性的本能,讓他不由自主的從地面那雙紅色細跟的高跟鞋,開始沿著那雙美腿往上瞧。此刻,腦海聯想到的,盡是關於自己與她之間,未來可能的所有美好。
隔著行道樹,他靜靜望著遭高聳建築切割而過的狹隘藍天,忍不住將這陣子累積於胸口的鬱悶,再度藉由幾個連續的深沉呼吸,抒發出來。經過這陣子的沉澱,他終於發現,原來,在自己的生命當中,一直都嚴重欠缺了某種重要的元素。自己彷彿是一只擱淺樹梢,望著藍天白雲的待援風箏。他驚覺到,目前自己迫切需要的,不是協助升空的氣流,而是該如何擺脫繩索與樹枝纏繞時所造成的窒息感。
他和她結識快三十年了,現在無論是生活或工作,幾乎全天候重疊在一塊兒。所以,生活上始終摩擦不斷。尤其,幾個月前為了認識「她」的這件事,難免產生更多的爭執。每一個小小的爭執,都會因為之前所發生的小插曲,而衝撞得更為劇烈。
這段日子以來,他盡可能隱忍一切,以免讓生活中各種小爭執延燒到她那頭,影響到她原本單純的工作與生活。為了保護她不再受到莫名的牽連與騷擾,以他當前的能力,似乎也只能為她做到這些些而已。
每當夜闌人靜,或在睡前的輾轉中,他也只能藉由一小杯烈酒的微醺之後,靜靜的躺在床上偷偷想念她,努力回想著曾經經歷過的一切美好。那感覺,仍然不是很遙遠,因為都還完整的保存在心中,維持著37°C的溫度。
他好想她、好想她,好需要她。雖然目前風雨不斷來侵襲,但是他深信,一切陰霾都將會過去。是的,都將會過去。
回家後,他忍不住又反覆開了幾次信箱,依舊看不到她的來信。他心想,會不會是她不想再跟自己聯絡了。記得她以前曾經表示過,向來不善拒絕。所以,這回同樣地,也沒有跟他說清楚,怕他傷心,怕他難過。只是這回,他並不奢望從對方信箴裡得到什麼樣的慰藉,他其實只是想單純的告訴她:很想妳,如此而已。
【月光下的夢】
2007年的最後一夜,我們醒著,醒在彼此急於定影的模糊顯像裡。
眼前浮現一葉葉未經掩飾春意的綠楓。這是入夜前對白日輕許過的一道道通關密語,就像我們堅持,蹬著特定款式的靴,才能踢踏敲響那條名曰「日落大道」的街。
夢,向來無須丈量,無須微調翻頁的指尖,我們不就這麼隨性地穿越。
眼前是一條擁抱日出與日落的街,迂迴般的風情,恰似四季花鳥蟲鳴的更迭。你說,月光無須戀人絮語的加持,依舊溫柔地爬滿一牆詩意濃濃的綠藤與花蕊。
我說,月光習慣忽略熾熱的火舌,習慣陰影恣意的尾隨。她總是坦然活躍於心背轉陽光時的每個角落,堅持相信我們與生俱來對愛的沉緬與執著。
是的,月光比溪谷和卵石還懂得如何藉由水流來釋放自己的歌喉,她不介意秋雨妝點窗前彈跳的瘖啞音符。面對這一切意象的轉化,我們除了嫉妒,也只能以沉默的節拍象徵由衷的懾服。
2007年的最後一夜,我們醒了,醒在彼此如蛇交歡的情慾眼瞳,醒在眼瞳吞吐火樹銀花的冷冷夜空,醒在夜空裸露黑色誠實與白色謊言的迷醉眼瞳。
夢走完365天,終究無法盛載過多的夢。於是,夢,在眾人倒數計秒時,又輕輕地尾隨月光迤邐而過的裙襬,甜甜地入夢。
《愛.情》真的很美,無論苦或甜,都值得我們以生命去細細品味;無論你(妳)選擇結婚或不婚,千萬不要拒絕與《愛.情》交手的機會。
這是我在2007年的最後一天,和好友以手機對話過後,在日記上所留下的一段生活感言。後面兩張插圖是美雅老師轉寄給我的,我稍微改造之後,剛好可以搭配我的文字,真好。
美雅老師,謝謝妳。生命中有妳,真好。
寧兒改寫人生
2007.12.31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