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海,他也愛海。即便天空飄著微雨,他還是照往例開車載我到東北角散心。我們從不預設出遊的時間與目的地,隨性將車子開到哪裡就是哪裡。
停好車,關掉音響,攜手走近堤防邊。凌亂的風向,帶來淡淡的鹹味。我指著不遠處那塊礁石,笑著跟他說:
「等潮水淹沒那兒,我才要離開。」
他看著站立巨岩上的幾位釣客,露出滿足的表情,跟我聊起生前同樣酷愛大海的父親。
風勢逐漸加大,灰暗的海面捲起白色巨浪。額前擾動的髮絲不歇,刺痛著眼睫。我努力睜開雙眼,好讓視覺與聽覺融合。呼嘯耳際的風聲,彷若來自內心的呼喊:我要讓心回歸寧靜。
那年,他從山城調到海邊的一所小學服務。個子不高的他,長得白白淨淨、一臉斯文,挺投父母親的緣。假日,父親甚至帶著他到海邊抓魚抓蝦,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是一對興趣相投的父子呢!從此,他就黑得跟木炭似的。婚後,我常開玩笑的跟他說:「你自從被太陽漂過,連骨頭都回不了本色。」
父親管教我一向極為嚴厲,二十歲之前,不准我私下結識任何的異性朋友。
「他」是父母欽點,可以公然和他出雙入對的約會對象。我想,這應該跟他擁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有關吧!
婚前,因為在書店工作的關係,仰慕者的信件如雪片飛來。每天最開心的時間,就是早上十點,郵差準時出現家門前。有一天,不巧被還是「男友」的他瞧見,醋勁大發的他,竟一狀告到母親那兒。母親幾乎是當著他的面,押著我將信箴一一撕毀。最後,再燃一把火,將這些青春紀事化為灰燼。至今,我依舊很難用文字去形容當時絕望的心情。
寒暑假,他回南部省親,也曾試著寫信給我。只不過當我回過信後,他竟然不再寫了。我問他為什麼不繼續?他囁嚅了半天才說:「妳文筆那麼好,相形見絀,覺得還是不要留下丟臉的紀錄好。」事實上,對我而言,任何文字只要發乎真情,都會是一封值得珍藏的「情書」,無關乎風花雪月,依舊感人。
我不曉得自己喜歡書寫關於「情書」的題材,甚至迷戀「情書」的獨特味道,和當年這件事所留下的陰影是否有關?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今日光憑這些「情書」,就足以讓我在回憶裡度過一生了。
或許有人會質疑:
「難道妳不擔心這些『情書』被先生或孩子發現了,影響到婚姻或家庭的穩固性?」
我想我的回答應該會是這樣的:當年懵懂無知,不知如何捍衛自己在情感上的自主權,因而被「殺」過一次。而今,我清楚明白自由意志的重要性。不會讓自己再「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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