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功夫出少林,而並非精武之人的少林方丈釋永信近來一套套擲地有聲的“組合拳”卻令世人前所未有地眼花繚亂:武僧全球巡演、新婚祈福法會、類似“超級和尚”的電視功夫選秀……讓旗下的少林實業發展有限公司賺得盆盈缽滿;因推動地方經濟發展有功而從地方政府獲贈價值百萬的專車,又讓這一介出家人站在輿論的風口浪尖;但這位胖胖的中年人卻仍安之若素,從讓功夫進軍拉斯維加斯到創立發展“少林學”,他還有太多想幹的事沒幹,或者沒有幹完。
毫無疑問,這位少林第三十代當家人同避世無為的出家人傳統形象漸行漸遠,因為他比在家人都更入世進取,而且更風光無限。而當與之俱來的質疑、指責甚至謾駡映入眼簾,這位披袈裟的資深線民卻只是付之一笑,當它不存在,“人家有想的自由,我同樣有做的自由”,正如一千多年前六祖惠能的那句偈語——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釋永信--俗名:劉應成--安徽潁上人;1981年,在少林寺出家;1987年,成為少林寺住持,時年22歲,是當時全國最年輕的寺院住持;1999年,正式升座成為方丈;先後一手創立了少林寺拳法研究會、少林武僧團、少林寺紅十字會、少林書畫研究院、中華禪詩研究會、少林寺慈善福利基金會、少林實業發展有限公司、少林影視公司等機構;現為全國人大代表、中國佛教協會副會長、河南省佛教協會會長。
“和尚上時尚類雜誌,恐怕是破天荒第一次吧!”在2004年耗資5000余萬元修繕一新的少林寺裏,釋永信笑著接待了《名仕》一行。對《名仕》記者,方丈一視同仁地伸出了那只接觸過普京、基辛格、布拉特等諸多大人物的右手。而他身邊的年輕侍者卻不敢如此世俗,仍然規規矩矩對前來的“施主”行雙手合十之出家人禮。
一年有1/6時間都在當“空中飛人”的釋永信養成了時常在機場翻閱時尚類雜誌的習慣,“你們雜誌辦得不錯,挺主流的。不過似乎出現在上面的多是些俊男靚女或者是藝術家,找我這個不好看的和尚來,不知道你們怎麼想的。”釋永信自嘲道。
以他研修MBA遊刃有餘的敏銳頭腦,釋永信當然不會不知道我們“怎麼想的”:讓和尚出現在時尚雜誌上需要理由嗎?不需要,因為這不是個一般和尚,這一點他自己也知道。但他卻堅決表示,自己只能算個名人,算不上名仕,“名仕是要對一個時代產生重大影響的,我一個出家人沒啥高深的追求,只想管好自己的廟,差遠了。”
“俺們河南這路不錯吧!這可是國賓道,幾乎所有來過河南的大人物沒有沒走過這條路的。”司機師傅一邊和《名仕》記者閒聊著,一邊加大了油門。車子飛馳在鄭州直達少林寺的高速公路上,窗外掠過的是數不清的大大小小帶有“少林”字樣的招牌。
“1981年,咋來的少林寺我記不清了。只是記得搭了老鄉好幾天的驢車到山腳下,然後從唯一的一條路上嵩山,中間還必須摸黑走了十幾米的隧道,就那麼一步一步,挪到少林寺。”說起當年那場青春冒險,釋永信的思緒裏充滿了荒涼。
“當初我倒不是因為家裏窮才出家,小時候家裏也是吃商品糧的,如果上個學找個工作應該沒啥問題。”對於出家前的經歷,釋永信不願意多談,而且出家那年才16歲,還是個孩子,也委實沒有更多的經歷可談。“出家人都有過在家的時候,但一旦姓了‘釋’,他就是另外一個人了。”
當16歲的劉應成從安徽走上嵩山之巔時,出現在他面前的是1928年軍閥混戰殘留下來的一個破院子、十幾個老弱病殘的僧人,還有20余畝薄田。他根本沒想到這個有著1500年歷史的古寺日後會在自己手裏成了世界矚目的焦點。“一個違反國家政策偷著出家的小孩,師父肯把你留下來就已經很不錯了,種地、幹活,讓你幹啥就幹啥唄,還能有啥想法?”
“功夫?咱也練過,但絕對算不上身手好的。而且因為忙已經多年沒練了,所以現在人都這麼胖了。”看著演武廳裏武僧們的哼哼哈兮,釋永信自歎不如。但這個當年懵懵懂懂闖進山門的安徽小子,在少林寺乃至整個中國佛教的歷史上留下的腳印,恐怕比歷代武僧在演武廳閃轉騰挪留下的足跡還要巨大和清晰。
上山的路上,那個土生土長的登封司機一有機會就對記者抒發著自豪感。“俺們這地方是山區,以前是鄭州最窮的地方,現在全省縣級市里都算得上最富的。還不是因為有少林寺這個金飯碗!”他說,光是少林寺旅遊產業一項,每年就占到了登封市財政收入的30%還多,而隱形收入則遠遠不止如此,“大大小小的少林武校,正規的就有好幾十家,五六萬個娃在裏面吃住學,這不都是錢啊!”在這個當地人的樸素邏輯裏,釋永信絕對是個“能人”,“在廟裏當和尚其實有點可惜了,到政府當領導或者在社會上開個大公司絕對沒問題。”
而在很多學者看來,運用與政治、經濟、文化等各個領域全面掛鈎的手段率少林寺在市場經濟中乘風破浪直上雲霄的釋永信,也許只有800年前把少林寺推向歷史上第一個極盛期的“中興之祖”福裕大和尚堪比。而在實現少林寺核心生存價值前所未有的最大化這一點上,釋永信則堪稱開天闢地第一人。
“這都太誇我了!我只是覺得師父把少林寺前面1500年的衣缽傳給我了,我要對後面的1500年負責。”回憶起恩師行正老方丈,釋永信的瞳孔裏突然閃現出溫情的光芒。“那時我是師父身邊的侍者,協助他主持工作。後來國家落實宗教政策,我成了寺民管會的委員。1987年,重病的師父把衣缽傳給了22歲的我。原因?也許是我這人比較勤奮、好學,在寺裏人緣也不錯吧。”說起恩師對他的最大影響,釋永信沉吟了片刻,“我今天的一切都是受他的影響和激勵,是老和尚引領我真正走進了佛學的殿堂。而他教給我最重要的東西不是如何做方丈,而是如何真心向佛,乃至如何做人。”
“我這輩子不可能超過師父,以前的歷任方丈也沒有超過我師父的,將來也很難有。”釋永信的話頗令人吃驚,但卻言之有理,“雖然師父在時,少林寺沒有今天的優越條件,只有幾個人、幾間破屋子和幾畝薄田,但有這些就有了一切!如果不是瞎了眼的師傅用性命與紅衛兵抗爭,今天少林寺就不存在了!以前哪位祖師在任時遇到過生存危機?富家好當,窮家難持啊!”
與釋永信的方丈室一牆之隔就是少林寺的塔林,歷代高僧大德雲集在此,在釋永信看來,行正是其中不可逾越的一座。而難得閒暇時,釋永信總愛陪師父待上一會兒,“每當我信心不足時,師父總會給我克服困難的激勵。”而自己將來能不能進塔林,釋永信表示沒想過那麼多,“那是後人的事情,我的是非功過徒弟們說了算,我只想著把現在做好就是了。”
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上任不久的釋永信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將自己親手組建的少林寺武術隊改組為武僧團。“從1989年起,武僧團應邀出訪世界各地,開始在全球掀起少林功夫熱。”至於釋永信自己帶隊走了多少個國家,“50多個?60多個?數不清了”。而這個“走出去”的決策事後被證明在少林寺發展中至關重要——它讓少林僧人們和整個中國社會一起,從此作別戴了多年的那頂窮帽子,走上發家致富的可持續發展之路。
對這項決策,釋永信坦言是受了電影《少林寺》影響在先,“原來主流社會這麼認可我們!好,那我就得讓更多的人、讓更大的主流社會認識、認可我們,這樣我們才能有發展。”
佛曰:法無定法。而釋永信的大腦裏也蔓延出無數通往主流的小徑,而這些在當時很多人看來,要麼行不通,要麼聞所未聞。1996年,當很多人還不知道什麼是“因特耐特”,釋永信便主持少林寺建起了國內第一個寺院網站,而後又把多年來諱莫如深的《易筋經》、《洗髓經》等少林秘笈大大方方地擺到了網上;而當國內藝術界尚視音樂劇為可望而不可及的禁臠時,他又第一個用這一高難形式包裝少林功夫,“我請的都是國際上頂尖的作曲、舞美和導演,導演還得過奧斯卡獎”。
而做到了歌中所唱的“少林美名天下揚”在釋永信看來還不夠,他毫不避諱地對記者談起了他的下一步計畫,“少林文化作為中國文化的一個強勢符號,理應有與之匹配的像紅學那樣的‘少林學’一類的顯學。因此,我打算邀請國內外一流學者群策群力,讓少林文化學術化、國際化。”還有一個則要具體些,那就是準備與好萊塢合作,在賭城拉斯維加斯推出一台“非常豪華”的少林功夫劇碼。“賭城怎麼了?某種程度上也是個勝地,世界各國最好的節目都會去那裏表演,那裏聚集了一大批頂尖的藝術人才,代表著世界主流的時尚文化。”
身為標榜“眾生平等”的佛門中人,釋永信卻“言必稱主流”,這不禁讓人心生疑慮。對此,釋永信卻稱二者不矛盾:“少林是佛教裏的禪宗,與面向最大眾的淨土宗不同,禪宗的傳統習慣就是面向社會主流階層,比如知識界、政界、商界的中高層人士。”而且在釋永信看來,主流也確實存在,“為什麼中國武術進不了奧運會?就是它還沒進國際主流社會。而主流社會才是可以引領潮流的。你們辦雜誌不也一樣麼?只有把目光對準主流,才能有更快、更高、更遠的發展。”
在很多人看來,少林寺如今的紅紅火火,和釋永信這個“MBA方丈”、“博士方丈”的火車頭效應密不可分。“我算高級人才嗎?哈哈!”釋永信又是一陣憨憨地自嘲,“倒是上過幾天佛學院,成績不算好學生;MBA也馬馬虎虎;博士嘛,不敢當,美國人和你客氣給你個榮譽的,哪能當真呢。”而對於自己目前所取得的業績,釋永信的解釋是“學歷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對事物擁有思考和判斷力”。
話雖如此,但這個少林“CEO”承認,自己當這麼大的一個家也確實用上了自己所學的書本知識,“在少林寺的品牌經營上,我借鑒了行銷之父科特勒的一些理念,但還不夠與時俱進”。但釋永信不認為西方的、現代的就是好的,“其實佛家的清規就是最早的標準化管理,而且完全數位化、量化,效率極高,只是管理成本需要降下來”。
“還是2004年探索頻道來寺裏拍節目,可能是英語裏‘方丈’沒合適的對應詞,結果一看節目,管我叫‘少林寺CEO’。結果就打那兒這麼叫起來了。”“總覺得這麼叫不符合中國國情”,但是大家都這麼叫,釋永信也只好認了。而談起自己的經營思路,全世界恐怕沒有第二個CEO會和他一致——“我的思路就是以商業化行為阻止商業化。”
“我承認,成立武僧團、實業公司、藥局這些都是商業化行為。但做這些之前是什麼樣子你們知道嗎?假武僧打著‘少林’旗號全世界招搖撞騙,假的‘少林藥方’、‘少林產品’滿天飛,連‘少林寺’牌火腿腸都出來了。難道我們出家人就得眼睜睜看著一千多年的古老文化這樣被人糟蹋?我們只有用自己的商業化行為消除這些商業化帶來的消極影響,弘揚真正的少林文化。”釋永信似乎有點激動,但在喝了一口茶後又緩和了下來。“而事實上,為了阻止少林寺的形象變成一個過分商業化的景點,我們是花費了很大的代價的。2004年前,寺門前是一條商業街,我們用寺產將這上萬老百姓搬遷並重新妥善安置,花了好幾個億。要是我們真的一切‘向錢看’,會幹這樣的傻事嗎?”
而這位面相憨厚的佛門CEO還有著一隻常人難逮的鐵腕,民主化管理在他看來是行不通的。諸多大型國企的“領導一支筆”制度在少林寺別無二致,而許多決定少林寺發展的大事,也都由這位穿著袈裟的CEO一人拍板。“民主管理也許在別的地方行,可唯獨廟裏不行。俗話說:一百個和尚亂當家。因此,我不相信民主,在我看來民主就是平庸。好在我的‘獨斷專行’給全寺帶來的結果擺在那裏,大家還都相信我,認可我,起碼目前我還沒聽到內部反對的聲音。”
“我會在四點多起床,然後坐禪兩小時,七點去齋堂和眾僧一起用齋,上午在寺裏各處巡視一下,處理一下寺務。下午研習一下佛法,也看看其他方面的書,晚上看看新聞,然後盡可能早點睡覺。”釋永信向《名仕》講述了他正常的一天安排。
但事實上,他已經“不正常”很久了。他有可能一日三餐都在外面的飯局上,甚至晚上都在異地甚至異國就寢。而他每天的大部分時間往往也不是在處理寺務和研習業務,而是在接待全國乃至世界各地的大人物來訪、開各種各樣的研討會。只有一點釋永信始終保持著:不管頭天晚上休息得多晚,他總會在五點鐘之前起床。
因此,釋永信在“佛門CEO”之外,又得了頂“政治和尚”的帽子。“唉,說這話的人根本就不懂歷史。縱觀人類歷史任何宗教,哪個可以離開政治而存在?少林寺歷史上更是與政府關係緊密,‘十三棍僧救唐王’、‘四十僧兵抗倭寇’不都是這個道理嗎?尤其是現在,我們佛教發展更是離不開政府的支持,而從我個人來說,我是和尚,但和尚首先也是人,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
而在公民釋永信看來,他帶著全寺僧眾自己掙錢養活自己沒什麼不對,一對得起國家和社會、二對得起祖庭和佛法、三對得起自己的內心。因此,有權不接受任何無端飛來的指責和惡意的揣測。“就在你們來之前,某雜誌一個‘小朋友’氣勢洶洶地跑來審問我,還打著全體線民的‘正義旗幟’”,結果釋永信毫不客氣地把他請下了山,“你們在家人去別人家串門,見到人家家長是不是也應該客客氣氣的?我是出家人,但出家人難道就可以被不尊重嗎?當然,你不尊重我也可以,那我同樣沒有必須接受你的義務。”
在釋永信看來,和尚應該脫俗,但在內心“見性成佛”的同時也不應該避世。“自度度人,普度眾生。我們佛家講究報恩,首先就是報國恩和眾生恩。”因此,能為地方經濟和傳統文化的發展作出貢獻,也讓這位全國人大代表感到自豪,“但這不能說是我個人的功勞,而是因為佛教發展也趕上了國家發展的好時候,換個人來可能比我更強。”
但既然和尚也是人,釋永信同樣不能不忌憚“人言可畏”的殺傷力。因此,那輛由鄭州市因為促進當地經濟發展有功而獎給他、結果在網上被炒得沸沸揚揚的價值上百萬元的途銳大吉普,釋永信只將其作為接待貴賓專用,“政府給的榮譽,當然不能不要”。而自己則老老實實坐原來的別克商務車。“車只是個代步工具,有輛坐就挺好,比以前騎驢下山強多了。”
社會上流傳著關於出家人過日子的一句俗語: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那是諷刺一些人,做事消極應付,在混日子。但依我看來,一個人真的能堅持每天撞鐘,三年五年撞下來,他的心性肯定會發生變化,甚至可以說,他學佛的基本功已經比較紮實了。我們僧人的生活是很有規律的,可以說,幾乎天天如此:很多人總是想瞭解,我的生活和僧眾是否一樣?
我是1981年出家來到少林寺的,近30年來,我一直保持著和僧眾同吃同修的習慣,生活是很有規律的。每天早上,需要到禪堂上殿就4點起床,需要到大雄寶殿上殿就5點起床,然後和大家一起過堂吃飯。至於僧眾吃飯的標準,三四年前,我們的生活標準是每天5塊錢,現在每天7塊錢的標準。一日三餐,完全是素食,早晚以粥和麵條為主,中午是麵條,還是北方的習慣。
堅持坐禪是我的生活習慣。我每天有兩個小時打坐,早晚各有一次,午休的時候基本要麼打坐,要麼睡午覺。因為我盤上腿坐在那裡,比側身睡覺要舒服得多。坐慣了的人,腿不疼,盤腿不僅使身心舒服,還促進氣血流通。對我來說,不坐不自然,坐了才舒服,這當然是一種歷經多年才養成的生活習慣。我每日打坐,腿一盤上,萬念俱空,很容易靜下來。
有人又問我,方丈你在少林寺是否拿工資,大概是多少?我們比較注重修行,對這一塊看得很淡,其實我們拿的不是工資,是生活補貼,用來買一些個人必需品。寺廟裡,僧人吃穿用都有寺廟來供給,每月發100到200塊錢的「單金」,包括我在內。補貼稍高的就是一些執事,包括悅眾。執事就是寺院裡面的管理層,悅眾就是每天上殿、監理佛事,信徒供養得多一點,但是多也多不到哪去。
當然,今天少林寺僧人的生活,面對著的是精彩的外部世界,生存的環境與以往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僧人的生活不可能封閉,那麼,外界這種誘惑,會不會影響僧人修行呢?依我看來,關鍵是看僧人的信仰堅定不堅定。如前所說,我們僧人的生活非常有規律,幾點至幾點要求得非常嚴格,每個僧人必須隨眾。每月初一、十五,都要誦戒,用戒律,用信仰來約束自己的一些思想,一些行為。很多人看到我很忙,應酬的事情很多,幾乎停不下來,往往會問我:你這種生活,是否挺累,挺煩的?
要說累,是感覺佔用了我很多時間;要說煩,倒談不上。我認為凡是能夠找到我的人,都是有緣之人,都是心向少林的人,我有責任,有義務跟他溝通,做一些交流。再說,有智慧的人不會煩惱,出家人參禪,禪即寧神守制,靜心思慮,全身心放鬆,使你忘卻塵世煩惱。
出家人也無所謂忙,「動身,不動心」嘛。現在,除外出開會,我平常都在寺裡。我多半時間在禪堂坐禪、齋堂用齋、方丈室接待、大殿早晚課中度過。修行就要在日常生活中進行,佛說,「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在少林寺當方丈,本來就是一種奉獻。這位置很辛苦,每天要堅持領眾修持,還要關照少林寺的發展,佔用了我很多時間。所以,我也不希望一直在這個位置上,希望有好的接班人,自己早點退下來。到那時,我就非常輕鬆自在了。沒有這麼多責任了,沒有這麼多負擔了,我會跟其他僧人一樣,每天呆在禪堂裡坐禪,甚至回到山裡邊去閉關。
過去出家修行也有干擾,與今天出家修行受到的干擾不一樣。但關鍵都是考驗僧人的信仰,其次,就是看你的心態。你心態好的話,能夠正確對待事物,用理智分析、用智慧行動,你自然不會有煩惱,不會有痛苦,信仰也更為堅定。我們以嚴格的戒律和堅定的信仰,來抗衡外界對僧人生活的干擾,同時,我們又以超前的意識,積極的心態融入今天豐富多彩的外部世界。
兩者看似矛盾,其實不然。根據我自己近30年的修行體會,感悟到從日常生活中去修證,也是非常踏實的門徑,特別對於道心堅定的人來說,很適合,也很有效。佛經上說,一切資生事業,皆是佛事。提倡在日常生活中修行,其中還有一個更大的利益,就是能夠培養佛教徒主動入世的風氣。厭離世俗生活,但不脫離人間生活,和日常生活打成一片,和眾生打成一片。實際上,這既是我們禪宗的古老傳統,也深契現代開創的建設人間佛教的偉大事業。如果修行者長期遠離日常生活,或者和日常生活脫節,不僅容易造成修行走偏,而且修行成就也不容易鞏固,更嚴重的是導致世間佛教的萎縮。
從歷史上看,中國佛教都採用了最先進、最現代的傳播方式。佛教在中國最早用紙,當年,抄經抄得「洛陽紙貴」;佛教在中國也是最早運用活字印刷的,至於刻碑、建塔就更不用說了,用現在的觀點來看,一座塔就是一座豐碑,彰顯高僧們一生的修持成果、一生的豐功偉績。
電影、電視和互聯網,這些都是現代化的交流工具。我們是生活在新時代的僧人,應該利用這些技術,讓它們為佛教和傳統文化服務。我想這些東西是社會進步帶來的,是知識積累帶來的,利用這些東西來充實我們的生活,給我們生活提供方便,有助於修行。僧人們利用網絡,利用電腦學習佛教方面的經典、答疑解惑、交流心得很方便。過去在藏經閣裡面保存好一本書很不容易,要想核對一個名相很不容易,現在在網上很容易就能夠查找到,確實對學習和修行來說是提供了很多很多方便。
對這一切現代化的產物,我們只視為一種工具,一種方便。少林寺一般的年輕僧人都會上網,大部分人都有手機。上世紀90年代初,河南最早開通的一批模擬手機,我們就開始用了。上網也很早,我們少林寺從1996年就開始做網站了。除了電子產品,一些交通工具,我們也都視為生活上的一種方便,為我們傳統文化以及宗教的弘揚提供了方便。現在有火車、飛機為我們代步,節省了很多時間,使我們有條件靜下心來思考很多問題,這是非常好的一件事。
不僅如此,我們少林寺僧人學外語也是很早就開始了,我們以學英語為主,還學日語、朝鮮語、德語、意大利語、俄語等。佛教是世界性的宗教,我們只有學好外語,才能夠瞭解國外佛教的發展狀態,國外出家人的生活情況,包括他們的學術水平,並與他們開展交流。一個信仰大乘佛教的僧人,應該同時還是一個出色的社會活動家。當然,每個僧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個性。就我自己來說,能有時間到禪堂裡面跟禪師們在一塊打打坐,靜下心來,思考一些問題,這是我最嚮往和最喜歡的生活。
記得有個記者曾經問我:現在的生活和當初出家時想像的寺廟生活,差距大不大?我說,應該有差距的。剛出家的時候,就想著過上山林的生活,悠閒自在的,也挺好的。出家以後一看,佛教界面臨這麼一個時代,這麼一個現狀,我就潛心發願,思考著怎樣傳承,怎樣振興,怎樣使佛教發揚光大。我認為這是我的一種責任。我今生今世能不能夠成佛做祖,這個不去講它,我至少能為佛教界先做一些事情,這也是一種修行,一種功德吧。
少林寺自古就以正信正氣、為國為民作為入世道德和人格理想,歷史上經常會做打開糧倉、接濟災民的善事。改革開放以來,我們繼承光大少林寺的優良傳統,每年都積極配合政府開展扶貧、救災、幫助解決殘疾人困難等慈善事業。開始做得很零碎:幫群眾打井,送米送面,給希望工程捐款,給交通不便的地方修路等等。我想,這種撒胡椒粉的方法,做過也就做過了,不會沉澱下來,沒有章法,更沒有規模,少林寺應該要把這種善舉,當作修行,當作事業來做。。。。
少林寺,又名「僧人寺」,是位於中國河南省鄭州市登封嵩山五乳峰下的一座佛寺,「少林寺」的現任住持是釋永信。這裡是少林武術的發源地、中國漢傳佛教禪宗祖庭,由於其座落嵩山的腹地少室山下的茂密叢林中,所以取名「少林寺」。少林寺因少林功夫而名揚天下,號稱「天下第一名剎」。2007年「少林寺景區」被授予中國國家5A級旅遊景區,2010年8月1日,包括少林寺常住院、塔林和初祖庵在內的「登封『天地之中』歷史古迹群」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2011年,少林寺領先各大門派,在台灣苗栗縣設立全台首座武術學校。
少林寺創建於北魏太和十九年(495年),北魏孝文帝元宏為安頓來中國傳授小乘佛教的印度僧人跋陀,便在少室山為跋陀立寺。少林寺建立後,當時前來少林寺求法者達數百人,高足弟子有慧光、僧稠等人。「跋陀」傳法之後,傳燈轉移,並不繼續發展。
北魏孝明帝孝昌三年(527年),釋迦牟尼佛第二十八代徒菩提達摩來到少林寺,他在「跋陀」開創的基礎上,廣集信徒,傳授禪宗,寺院的規模也逐漸擴大,僧侶日益增多,少林寺在那時便成了禪宗祖庭。「達摩」在少林寺修行多年,於北魏天平三年將法傳於「慧可」,從此禪學在少林寺落跡流傳。
南北朝時期,佛教盛行,北周武帝採納了「元嵩」「定教先後」的建議,在建德三年(574年)下令禁止佛教、道教二教傳流,史稱周武滅佛,少林寺遭毀,580年,北周靜帝恢復少林寺,將其更名為「陟岵寺」。
隋代隋文帝即位後,開始重視佛教,在開皇初年復改「陟岵寺」為「少林寺」,並賜給「少林寺」土地一百頃,少林寺成為了一個擁有百頃良田的大莊園。隋末唐初,「少林寺」十三和尚因助唐有功,受到唐太宗的封賞,賜田千頃,水碾一具,參戰僧人也各有封賜。從此,「少林寺」便名揚天下,被譽為「天下第一名剎」,「少林寺」後來也成了李唐的最高統治者經常游離之地,如唐高宗、武則天經常到少林寺游幸,並對「少林寺」大加增建。到了唐宋年間,少林寺擁有土地14000多畝,寺基540畝,樓台殿閣5000餘間,僧徒達2000多人,甚為興盛。
元代初期,世祖命「福袷和尚」主持少林,並統領嵩岳一帶所有寺院。在「福裕」主持少林期間,創建了鐘樓、鼓樓,增修廊廡庫廚,僧徒雲集至此演武禮佛,後來「福裕」也被元帝追封為「晉國公」。
明代時期,少林寺的殿宇樓閣屢經修葺,並有所增建。嘉靖時期,中國沿海的日本倭寇當道,大將軍俞大猷、戚繼光等負責處理,在閩中時,戚繼光召集了全中國之武術家與當地少林僧人研究出一套對抗倭寇海盜之拳法及棍法。因僧侶抗倭有功,朝廷又大規模地修整了寺院,寺院並享有明朝官府所賜予的免除糧差等特權。
清朝初期,康熙皇帝曾親自為山門及大雄寶殿書寫匾額,雍正時創建了山門,乾隆帝也曾親臨少林,夜宿丈室,寫下眾多詩詞、匾額。清末以後,「少林寺」屢遭戰火之災。
民國初年,軍閥割據,盜匪肆虐,1928年軍閥石友三火燒少林寺,大火延續四十餘天,寺內建築文物毀壞嚴重。同時,很多人因為貧窮飢餓,而將男孩子送到寺院出家,為的是不想他們餓死。當時少林寺擁有耕地,自供自足。後來,日本在東三省的活動使到國民政府十分憂慮。軍方於是發起愛國強民運動,成立南京中央國術館及武術硏究所等組織。以「武術歸宗少林」為號召,將愛國抗金英雄岳飛,與成功從外族取回政權之明太祖朱元璋皆被比做少林英雄。
文革期間,少林寺僧人被逼還俗,佛像被毀,寺產被侵。文革結束少林寺得以修繕重建,現存建築當中包括著名的大雄寶殿、達摩面壁石等均屬共和國時期的仿古重建建築;但一些地方如古代練武場、塔林及部分石刻仍屬於古代的原物遺存。1997年,河南少林寺實業發展有限公司正式成立,並一直尋求成為聯合國世界遺產的身份,以求獲得聯合國每年撥款維修發展,經過屢次申請,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第34屆世界遺產大會北京時間2010年8月1日審議通過,將中國的登封「天地之中」歷史建築群,包括少林寺常住院、塔林和初祖庵在內的8處11項,列為世界文化遺產。2006年3月22日,時任俄羅斯總統的普京拜訪少林寺,觀看了少林功夫表演,他成為歷史上第一位訪問少林寺的國外元首。
史資料記載「少林寺」在元代以前曾有五大宗派,元初的少林寺住持福裕統一了五大宗派,創立了少林寺雪庭曹洞之宗,並撰寫了子孫輩訣,此後歷代少林寺和尚均照此取名。這一譜訣的確立和延續,標誌著少林寺從此之後就形成了一個子孫相繼的禪院,目前最常見的是:德、行、永、延、恆字輩。
少林寺建築群主要包括常住院(即人們通稱的少林寺)、塔林和初祖庵三部分。常住院是少林寺的主體建築,中軸線的建築由南向北依次是山門、天王殿、大雄寶殿、法堂、方丈院、立雪亭、千佛殿。
山門,面闊3間、進深3間,單檐歇山頂,門額懸康熙皇帝書題「少林寺」橫匾。山門內塑有彌勒佛和韋馱像,山門左右各建單間硬山掖門。進山門中為甬道,兩側有馬道,甬道邊立唐、宋、元、明、清各代古碑30餘通。
現在的天王殿是根據中國文物研究所提供的研究資料,於1982年至1983年重建的。其平面布局仍以原址結構為準。新殿面闊五間,進深兩間,加前、後廊,重檐歇山綠色琉璃瓦頂。殿前有兩座高大的佛教金剛護法神像,殿後重塑了四大天王像。
大雄寶殿左右兩廂自南而北為鐘樓(左)、鼓樓(右),還重建了緊那羅王殿(左)、六祖殿(右)、東西禪堂和僧院。六祖殿和西禪堂後為塔院,院內有北宋元佑二年(1087年)年建磚塔兩座。
法堂位於大雄寶殿後,是高僧講經說法之地。內存儲有包括《中華大藏經》、《日本大正新修大藏經》、《高麗大藏經》的藏經以及少林拳譜秘笈、明大藏經銅版、清《少林寺志》木版、達摩面壁影石等。
方丈院主室面闊5間,硬山式建築,匾題「方丈」2字。院東、西兩側各建硬山寮房5間。方丈院是方丈起居與理事的地方。乾隆曾西渡洛水到少林寺的時候,即寄宿於此,並賦詩一首:「明日瞻中嶽,今宵宿少林。心依六禪靜,寺據萬山深。樹古風留籟,地靈夕作陰。應教半岩雨,發我夜窗吟。」室內有1980年日本所贈的銅質達摩像。東側置放的是彌勒佛銅像,牆上掛有「佛門八大僧圖」、「達摩一葦渡江圖」。
立雪亭,亦名達摩亭,相傳是禪宗二祖「慧可」向初祖「達摩」求法的地方。立雪亭面闊3間、進深3間,單檐廡殿頂,石柱上有明代題字,殿內懸乾隆題「雪印心珠」橫匾,佛龕內供達摩銅像。東間有明萬曆十七年(1589年)的銅鐘1口。
千佛殿,又名毗盧殿,千佛殿又名毗盧閣,殿中供奉毗盧(即大日如來)的佛像,面闊7間,硬山式建築,面積達幾百平方米,是寺內現存最大的殿宇。
另外少林寺西有塔林,北有初祖庵、達摩洞、甘露台,西南有二祖庵,東北有廣慧庵。少林寺周圍還有同光禪師塔、法如禪師塔和法華禪師塔等古塔10餘座,古碑多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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