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掇散落的光與影 十足哈日，充分文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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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樹的論述風格，經常帶著頹靡與個人主義的傾向，《聽風的歌》（時報版）強烈的虛無精神，在字裡行間裡穿梭流動，直到《尋羊冒險記》，卻可以發現村上可喜的一面，不斷的利用意符的能指、所指來表達對意義的概念。文章開始使用做愛這個字眼來說明兩性之間唯一的聯繫，但進一步去探求兩性之間的足以維繫情感共處，「做愛」只是一種意義所在，毫無具備真實性，因為做愛，兩性同在，做愛不過是肉體意義的承載，而非維繫的意義。僅僅只是我今天和你做愛，不代表我們之間有如何的一個真實的情感，連文內論述者「我」與妻子仳離後，論述者「我」企圖想要找到一種曾經彼此之間關係的維繫，想效法美國小說裏的想要尋覓與妻子曾有的共同生活的印記，論述者我以為：「妻子離家出走之後，丈夫把她的襯裙掛在客廳對面的椅子上一直掛幾個月。想了一會兒之後，我開始覺得那也是個不錯的創意」。當然行文裏自是找不到任何襯裙，卻充分展現著村上企圖藉由物品創造關係，襯裙的意義帶著徒然哀悼婚姻傷逝，藉由襯裙企圖拾回過往婚姻意義，論述者尋找襯裙的同時，顯然相當清楚，當關係喪失，物品本身即失去既有的意義。

同樣的陰莖也是村上利用論述者「我」觀察在水族館裏族群，按論述者言，鯨魚由於過度龐大的軀體，無法進入狹小的水族館，便以鯨魚的陰莖來做為代替，原來鯨魚的陰莖是性器官的特徵，放在水族館裏是為了提示參觀者，鯨魚也是海洋生物物種，論述者我站在一個少年時期的「我」觀察這個陰莖，所具有的意義弔詭，反而失去「鯨魚陰莖」的確切意義。

「那有時候看起來好像曬乾的小型椰子樹，有時候看起來像長大的玉蜀黍一樣。如果沒有立著一塊寫著『鯨魚的生殖器‧雄』的話，很可能沒有一個人會發現那是鯨魚的陰莖。」如此陳述手段，充分說明著鯨魚陰莖的形狀樣子，在陰莖這樣的意義底下，彷彿所承載的僅僅是形體一個已經成為標本的陳列物。接下來論述者更進一步賦予鯨魚陰莖的意義，在村上的手中顯得荒涼與虛無性，「那看起來與其說是南冰洋的產物，不如說更具有中亞沙漠所挖掘出來的遺物似的東西的趣味」。若追索村上的陳述風格，當鯨魚活著時，是隸屬於南方海域的生物，但一旦化為標本，就成了岩層底下的古生物一般垂老荒涼。當陰莖一旦被切割下來，製為標本的同時，陰莖已不再具備原有的生殖意義，受到扭曲變形，喪失既有的原始意義的所在。村上意圖強調意義的因著情境的轉變與關係維繫的破滅，意義本身的扭曲與解構，在人類為做愛、陰莖等同於生物的基本特性的同時，當情境轉變、切割、捨離後，原有的意義已不復存在。

耳朵更是所謂的廣告所創造出來的價值意義，因為耳朵廣告文案的撰寫，論述者「我」用盡方法企圖接近耳朵的主人，想要知道擁有帶著魅惑能力耳朵的主人究竟真實是怎樣。頭髮遮住耳朵的女性如此平凡，一旦耳朵露出來，論述者這麼誇張的陳述：「她美到超現實的程度。那種美，是屬於我過去既沒見過，也從來沒想像過的那種美。一切就像宇宙一般地膨脹，而且同時一切都凝固於厚厚的冰河裏。一切都傲慢地被誇張，而同時一切又被削除。那是超越我所知道的一切觀念之外的。她和她的耳朵化唯一體，就像古老的一道光線一樣滑過時光的斜面而落下」。

耳朵是耳朵，女人是女人，耳朵具有其物質意義的存在，是可以獨立於人體之外，當耳朵受到頭髮遮蔽，女人頓時極度平凡，比之於其他人再不能平凡。女人的意義由於耳朵而特殊，失去耳朵反而失去原有的意義所在。女人對論述者而言，是個跟他見一次面就與他睡覺的人，當耳朵露出來時，這女人方存在不同凡響的意義。女人在村上的筆下，僅是做愛意義，若非耳朵，無法衍生其他特殊的價值感。

《尋羊冒險記》算是村上早期作品裏，相當令人可喜的特殊呈現，具有村上得獎作品之外的另一種耽美，對意義的玩弄與掌控，拿捏的不慍不火。意義的成形與表述，在前三章裏有著村上有別於虛無的另外存在，非常值得玩味與細讀之。

台長：慕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