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穿了,其實又是發點議論跟牢騷。因為最近一段時間回到南部,沒有機會收電子郵件,大半時間泡在一堆散文寫作作品、外加《花樣年華》的情慾流動、六0年代香港想像的呈現裏,這代十七、八歲的小女孩、小男孩,他們的文字相當的俏麗,獨具自我的文字風格。不過呢,最大的問題也是太具有自我風格,成語、詞彙自我編造相形之下就相當的多,往往放眼閱讀,要不就是前一句不通順,要不就是後一句詞彙邏輯非常的奇怪。不過我倒是比較在意作品本身需要具備自我的意識:便是你要表達什麼?你企圖藉由這個論題,或者是題旨,你想說什麼,比較重要。如果從這個脈絡去找尋所謂的自我意識,往往我看到的大半作品,就是詞藻華麗有餘,但是意識薄弱的結果。似乎每一次閱讀作品就會有這樣的感慨:文字美則美矣,實在說不出哪裏壞,但是又看不出哪裏好。
好了,以上牢騷姑且先放一邊,倒是想說說前面所講的,收發電子郵件其實非常的像過去的筆友一般,有來有往,欣喜異常。再者是,一些訊息的瞭解與個人見解的閱讀,也是在電子郵件中最讓人感到愉快的事。只是我最近收到城邦集團的電子報時,這份電子報令我不安,也讓我相當高興。不安的是,城邦集團在詹宏志先生的帶領下,不管在書籍市場的收編、整合中,儼然成為出版界的另一個龍頭老大。而且涵括的文學類型,不下百餘種,一些過往出版大部頭書籍的出版社,被收編入城邦集團後,他們可以喘口氣有餘裕的實踐出版社的夢想,說來也是美事一樁。只是不是每個出版人所樂見的,因為收編的過程中,難免就像爾雅出版社的隱地,在《2002年/隱地》大發牢騷,直指詹宏志先生的城邦集團破壞了台灣出版界的生態,讓當初的「五小」(大地、純文學、爾雅、九歌、洪範)無法匹敵,走向沒落。
陳雨航先生,原先是麥田出版社的總編,後來離開了麥田、城邦集團後自組一方出版社,一方在他用力的經營底下,也是相當有聲有色,不過最近陳雨航先生的一方出版社,似乎也因為經營關係,再度納入城邦集團,脫離遠流集團的代理,又再度請君入甕似的重回城邦的懷抱。這個消息倒不是新鮮聞,早在去年在談《模仿犯》時,就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了。
回到這份電子報,名稱很有羅曼史的意味——《浪漫星球電子報》,一眼看到標題,我僅僅只是掠過,倒沒正經的去詳看。等到真正打開郵件觀看時,這才發現這是城邦集團的另一份電子報,原來城邦集團定睛全球華人市場,他們早就打算好了,即使在文壇、學界所最底層,最不受青睞的言情小說,就在最近時光,城邦集團將此文學類型納入了他的書籍銷售系統。自繼商周出版社、紅色文化、春天出版社這幾個網路小說之外,城邦正視羅曼史小說的市場,他開始收編了一些言情小說作家,不管曾經在那個羅曼史小說出版社的寫作群,他們似乎有計畫的開始將這些作家納入體系裏。最近期是收編了一位禾馬寫作群中的雷恩娜這位作家,外界叫做跳槽,也就是雷恩娜跳槽到浪漫星球出版社,開始一系列的作品推出。
我這樣說,坦白講,在某個層面上是十分不安的,越來越多文學類型進行收編的過程,代表了出版界集團化是在所難免,越來越多小型出版社無法立足,往往都是這類書籍集團的打擊,以較優厚的寫作稿費網羅作家,讓作家們脫離隸屬的小型出版社,導致更多的作家向大型的類似托辣斯集團式的城邦靠攏,那麼小型出版社倒閉是勢在必行。此一市場競爭力,在資本主義社會誠然是一個良性的競爭,誰能提供優厚的賞金,誰就能掌握書籍市場;誰能創造優越的創作環境,誰就能掌握文化資源。這種壟斷式的集團性,為作家開創了更完整良好的寫作空間,但相形下對於過往苦心經營的小型出版社孜孜矻矻為作家打響名號,卻輕易的因著集團收編作家的動作,無疑是更大的致命傷。
而如此著重於市場導向的文學類型開拓,不得不讓人認定集團式的出版事業,以利益視為最大優先性。如前所言,羅曼史小說一直是屬於文學認定下最底層的通俗文學。充其量只是流通在租書店,對於深閨寂寞少婦、上班族女性,提供消閑娛樂,激發浪漫情懷,提供情色慾望想像,排遣百無聊賴的空閒時間。從此一認知系統來理解羅曼史小說,那麼城邦集團介入羅曼史小說經營,不過就是以「得利」為優先,企圖鎖定除開女性在百貨公司的消費外,也打算在女性的文化消費這部份大撈一票之嫌。那麼對女性閱讀羅曼史小說無疑是將之貶為遊走在浪漫界線,不帶大腦的文化消費族群。這麼認定城邦集團的野心,彷彿是整個出版市場的墮落,也是文化人所為之嗤鼻的。只是我們也不得不承認一件,城邦集團對於女性消費書籍市場的遠見,正是看準了女性在閱讀市場中所佔有的比例是不容小覷的。
在我大量閱讀羅曼史小說的過程中,透過不管是學生族群、上班族女性,以及網路朋友的推薦,發現了許多苦心在羅曼史小說園地中耕耘的作家。如綠痕這位不斷扣緊書籍脈動市場,越界式的主題意識的嘗試性創作;蘭京雄渾的筆力、嚴謹的情節架構;程淺遵循瓊瑤言情小說的創作模式方法;檀月容攝金庸武俠世界的創作脈絡,在在呈現這群名不見經傳的作家們,靠著不管是有意識或無意識的創作手段,開展屬於自己的創作天空。當然,很多人也會追問,有更多的羅曼史小說創作者不過僅是為了製造浪漫想像的,試圖一夕成名而已?就這部份,我僅能存而不論,究竟作家的創作意圖真正何在,套句羅曼史小說創作家蘭京所言:「當作品一旦脫離作家,就不再屬於作家本身,已無權改動任何一字一句」,作品是獨立而存在,創作野心也好,沽名釣譽也罷,作品已經成形,待有心人怎麼去詮釋而已。
然而令我高興的是,城邦集團將羅曼史小說納入出版銷售系統,代表了文學類型多元並立的時代已勢不可擋。在這個後現代精神多元共生時代裏,不管在文壇或者是學院如何看待羅曼史此一類型的作品,城邦的介入意味著這一群不見天日的作家群,終於可以躍上檯面,分享所謂的文壇尊榮,在書籍市場裏受到作家聲譽的地位。不再只是過往學界所言通俗文學與純文學的界線下的犧牲品。說到底文學本就是文學,何來「通俗」或「純」這樣的藩籬與鴻溝?儘管我是純然受到學院古典文學訓練,身上跳動的是正統文學的脈搏,只是在這個後現代解構、去中心的時代裏,羅曼史文學類型被歸類為「不登大雅之堂」的「大雅」,如今究竟何在?如何能夠使用「大雅」冠冕堂皇的名詞,來將眾多文類一招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得翻身?期待著羅曼史小說戰國時代的來臨,更多優越的作家出線,也好賞我這美其名為文學評論者,有口飯吃,帶來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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