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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菲

文：Hai Ting（Seia）

 

今年十月過後菲菲就要三十了，三十歲，這個微妙的初老數字提醒著她很多東西，諸如房產、存款、交友、自我實現、戀愛，然後是事業，就是這個，她最重視的，事業，在一種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狀態這樣半懸著。朋友和同事們的小孩都兩三歲了，但要她定下來，她心中八字就是還沒一瞥。

 

高中那年她就跟她媽發過誓，要做個女強人，不婚或者晚婚，半撒嬌的說著一輩子賴著媽媽也好，總之她不想要靠男人。不想，也不願意。

 

所以一直理所當然的沒有男朋友，她覺得挺輕鬆的，一方面不想被誤會，再者也不想討好男人。然後是那些年的課業跟人際關係，然後是她們，挺著自己的老屁股們，尖頭尖腦又尖著一張嘴皮子的她們。菲菲想起的就是她們。好玩組起來的人際社團，『咲團』，才七八個人的小團體，那時候就以為一生一世了。

 

想起來多少有點心酸，當年的自己年少不輕狂，愚蠢可憐卻也值得懷想。懷抱著一種比友誼更自然的關係。菲菲想著自己應該是愛她的，那個她，那個她，跟很多個她。就像小動物想討好自己的主人。她有時候覺得可悲，有時候卻也不這樣想，但對於愛跟保護和依戀，她也是從那時候懂得，這些感情分門別類，是完全不同的。有得時候，羨慕會成為一種憧憬，人甚至會超越憧憬，愛戀上羨慕。

 

菲菲想保護SEA，一個很傻很笨看起來有點呆醜，卻又無比漂亮絕頂聰明的小孩子。明明、明明是這麼難以言喻的感情，近似人際醜惡的占有慾跟利用，但在SEA的眼裡卻又珍貴的閃閃發光，這個受到整個世界眷寵又被整個世界遺棄的小孩子有著神奇的魔力。

 

大家都想保護SEA，菲菲不懂，為什麼SEA可以跟那個女孩子，就是那個她想接近也得小心翼翼的那個女孩子感情好成這樣，「妳說大狐狸哦，她很難搞，但其實很脆弱，不是嗎？對她好一點，她就會很愛很愛妳啊。」SEA說，就像站在人際關係核心的頂點。

 

因為忙於課業跟入社會，菲菲那段歲月再難過都沒有掉淚，高中那些年她持續性的保護著SEA，直到她生病入院，直到她康復回歸，直到她離開咲團，她發現愛跟保護跟占有都是不一樣的。

 

最後她聽出院後的SEA說：「真的，連神都在利用自己的時候，其實常常有可能，整個世界是錯的，自己也是對的哦。」

 

她聽完後有淡淡的心疼，跟自以為報復過後的快感，菲菲很單純，當然SEA也是。當初她有那報復後的快感時還自以為是的扭曲了一下自己對昔日友人的噁心跟自私，最後才發現都是自以為是。連同別人眼裡的她，那個有些蠢笨，反應慢半拍老好人的自己。鏡像理論，都是虛假的。

 

人長越大會越像自己小時候討厭的人，越來越像。

 

她羨慕著她，憧憬著另一個女孩，然後她選擇讓羨慕超越憧憬。她愛著羨慕，再也不會因為憧憬而疼痛，但當她愛上羨慕的那一刻，才發現甚麼都不是自己，心臟，又痛苦了。

「我愛妳。」

「我爸就是這樣，今年父親節哦，一直罵一直罵。」

「我說我愛妳，妳跟我說妳爸幹嘛？」

「妳愛我？嗯，妳利用過我嗎？」

「…利用過。」

「我也愛妳啊，但是他真的就是一直罵一直罵。」

「罵妳什麼呢？」

 

她總算想正面回應SEA的答非所問。

 

「我爸說多元立法成家根本不該通過。」

 

菲菲有點扭曲，她突然緊緊抱著SEA，笑著掉下眼淚。

 

「SEA，妳愛過桃夭嗎？」

「愛過啊、別哭啊，菲菲，別哭，我愛妳啊。」

 

「誰在哭？再說妳相不相信我會嗆妳？」

 

菲菲眼淚斷線的一直掉，當羨慕超過憧憬，一切還是會回歸原點，但如果比終點還痛，是不是該選擇放棄？

 

「菲菲、菲菲，妳的個性變好多。」

「白癡，我不是。」

「不是甚麼？啊妳當我白癡啊，我也不是。」

「妳還想跟我說甚麼？」

「我爸就是哦…一直罵一直罵一直罵…」

 

「我愛妳。妳信嗎？」

「我信啊我信，謝謝。菲菲，妳別哭啊。」

 

20200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