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聲響引爆一切,瀰漫煙霧掩蓋視線,礫石、沙塵、瓦片,在灰暗中落下,建築物地基晃動著,並不劇烈,濃煙宛如墜落的天使,張開灰黑色羽翼,滾起嗆鼻刺味灌入口舌,縱使帶著面具也令人難以忍受。
壓低聲響,咳嗽盡量不引起注意,肩上的灼熱痛處鮮明,血紅液體順著頸部劃下痕跡,溫熱觸感有些黏膩,我趁那些愚蠢的日本人還慌亂之時走出總部,身上蒙著厚重的煙灰讓我看起來狼狽的可笑。
挑出手機,撥通電話,這點小失敗對我而言不造成什麼威脅,聽到手機另一端傳出聲響,我開口。「哈爾,來接我,你知道在哪。」
『梅洛?』雖然是上昂語調,但不難聽出她的驚奇,為了避免下續的對話,我有些無奈的補上最後一句。
「立刻。」
*
「你太亂來了!」
漠視喝斥,濃稠藥膏特有的辛味在鼻間擴散,紗布、繃帶、優碘……我都不知道治療個小傷需要那麼多醫療用品,包上紗布,纏上數圈雪白繃帶,看看鏡中的自己,活像化妝舞會中層層包裹的可笑木乃伊。
「一不小心你可能就會死了!」
不懂她的怒氣從何而來──畢竟那是我的事,不是她的──我只漠然的回了一句。
「我不再在乎。」反正被抓到也是死。
生命、金錢或什麼一切我都不在乎了,僅剩的只是不知為什麼堅持著的自尊心以及近乎渺茫的理想──
奇樂。
打敗奇樂、超越尼亞、超越L,超越不論曾經或現在所追尋的崇高字母,然後……站上頂端!
為此,就算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接下來幾天異常緩慢,不著邊際的空虛不停襲捲每一根神經,理不清頭緒的茫然令心情煩燥不堪;日出而去,日落而歸,將滿腹心力拿去搜尋隱藏於茫茫人海中的無情殺手,卻依然一無所獲,彷彿那黑色筆記本與當時的爆炸一起消失的無影無蹤,而躲在暗處的陰險殺手正恥笑著我的失敗狼狽。
哈爾雖然一有情報就毫不隱瞞的提供,但不知是尼亞的刻意或實力真的到了極限,傳到我手中的資料往往一無是處。
「尼亞說,二代L有可能是奇樂。」
一如往常,啃著巧克力,淋浴聲伴隨談話迴盪在蒸汽瀰漫的狹小浴室,斜靠在磁磚上,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聽到了值得注意的消息。
二代L……
細細組織想法,腦中再輕微不起眼的線索都不容被放過,婉如斑爛蜘蛛密麻的吐絲結網,一點點、一點點,快速縝密,將一片空白盡數佈滿。
確實很有可能。二代L = 奇樂,光是二代L消極的搜查態度就令人起疑,奇樂不把筆記本拿回來也十分不合哩,畢竟,誰也不想讓自己的殺人證據攤在敵人面前,太過於危險。
整合想法,雖然很不想承認……臭尼亞的話的確點醒了我,就像一陣清風吹散心中滿腹疑竇,只要將這個理論套上,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可惡!
咀嚼聲響比平常大了數倍沒有察覺,直到哈爾走出浴室,熱氣將她的身體遮蔽的有些矇矓,眨眨眼,她不解開口。
「唉?說話啊?」
什麼都沒在想,腦袋此時完全空白,反射性,手槍往上抵著背,我幾乎以威脅的語氣。
「去找尼亞。」
*
黑皮沙發冰冷,引擎轟隆在椅下不整震動,剎那的寂靜籠罩四周,心臟的脈動在胸膛之下規律進行,不甘、懊惱、憤怒、氣餒……太多太多不知名的情緒因子在血液中相互推擠,身體頓時有種要炸開來的預感;手指仍緊扣板機,彷彿這樣能使我心情平靜,烏黑槍托在透過玻璃折射的些許光線下亦發亮眼,墨鏡下視線穿過數縷金絲沉默望向窗外,思索,自己所堅信的道路是否正確?是否仍要繼續向前?會不會在努力過後,在終點等待自己的卻是一片黑暗?
驚覺自己的想法,我苦笑搖搖頭,什麼時候我的想法變的如此消極,根本不像我啊!
哈爾默默不語的專注於駕駛之上,發覺她不時以眼角餘光掃向我,突然覺得有些可笑,待她發現我以思考完畢,才打破這份不會太難受的片刻安寧。
「你知道嗎?」眼神沒轉向我,她平靜開口。「你是屬於未達目的不則手段的人呢。為了這個目標,你什麼都可以捨棄。」
是啊,看看這份堅持究竟讓我變成了怎樣。
手不自覺輕撫頰邊,凹凸不平的傷疤映證著曾經奮鬥過的痕跡,也映證了無法抹滅的過往。
以沉默代表承認,就算是又怎樣?最重要的是,我,無悔。
金屬大廈在下高速公路時露出一角,哈爾問我要用什麼理由進入SPK。
「威脅妳。」幾乎毫不猶豫,我回應。
沉默,在她眼中,我讀到了無奈。
*
針鋒相向,看純白身影靜靜蹲在面前,手中依然是幼稚到極點的模型玩具,宛如一隻躲在暗處伺機而動的狐狸,陰險狡詐,完全沒變!
單單等著坐收我和奇樂──或L鬥的兩敗俱傷的漁翁之利,實在心裡有氣,聽滔滔不絕敘述『因為我』才得來的豐厚戰果,心中的怒氣早已溢出了臨界點,橫舉槍,一字一句咬緊牙的肺腑之言,皆包含了我近乎沸騰的憤怒。
「我不是你解拼圖用的工具!」
隱約聽見一旁的勸誡威嚇,槍口反射燈光照在臉上有些不自在,緊張氣氛猶如拉滿的弦緊扣在手,一個不小心就會激射而出,手向前,閃著冷光的槍枝瞄準不遠處的銀色秀髮,同時,一旁傢伙瞄準器也對在我的側臉之上。
“咻”一聲清淡聲響滑入彈道之間,正要扣下板機的手陡然停下,看著哈爾金髮,我等待解釋。
「梅洛,你這樣殺了尼亞不就稱了奇樂的意了嗎?」看著她,不語,從表情可了解她對接下來的事態發展毫無信心。
輕吐出一口氣,老實說,我根本不是來引起事端的,但事情在不知不覺間就演變成這樣了,我也挺無奈的。
放下槍,說明了主要來意。「我是來拿回照片的。」
「了解。」
確認性的查看照片,轉身,準備離開。
「尼亞。」
「梅洛。」
離去前停下腳步,兩人同時發聲,也了解,彼此的想法目的一致。
「看看誰先逮捕奇樂。」
「這是比賽。」
巧克力在嘴裡啪答作響,金屬色調大門與依然不為所動的嬌小白影透過黑色虹膜映入。
以自尊為豪賭的比賽、以生命當籌碼的遊戲
──即將展開。
-The End-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