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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0年9月12日，週四19:45

地點：國家戲劇院

演出：音樂時代劇場《臺灣音樂劇三部曲──渭水春風》

 

開場時，簡單地利用了外景記者的現場報導，試圖專訪蔣渭水側室陳甜，未果，轉場輕易地就將時序從1981年倒回到1920年，平均兩年為一個間隔，全劇三小時（含中場休息二十分鐘），著力描繪蔣渭水的生命最後十年，那是他一生最璀璨的十年，可能也是臺灣歷史相當重要的十年；至於他的成長過程、青春少年時，則在一曲〈英雄出少年〉裡，簡單扼要地帶過。

 

以蔣渭水參與或組織相關的政治、文化活動為硬調的敘事主軸，而以「蔣渭水──陳甜」、「稻垣藤兵衛──李菜」這兩對亂世兒女的感情為軟調的敘事副線，再以水野靜夫、佐佐木等在台日本人，塔道諾干、賽德克族的抗日行動，以及歌伎阿珠旦所唱的〈水淹七軍〉（三國故事）等，佈置出1920年代日本殖台的政治時空下，多種族、多語言、多文化紛呈的社會狀態，以此構成敘事主軸與副線的故事背景。

 

其實，全劇有差不多超過一半的篇幅，側重描寫1920年至1923年的蔣渭水，在戲裡頭的這段期間，他經營大安醫院、春風得意樓、冰店，邂逅陳甜，參與「臺灣議會設置請願運動」，創立「臺灣文化協會」與《臺灣民報》，發表著名的〈臨床講義〉，因向日本太子請願被拘禁，也因「治警事件」被補，以及發起其它許許多多的政治與文化活動，啟蒙臺灣人的民族意識，敘事雖繁多，但並不雜亂，而且還有餘裕可以處理蔣陳二人的感情線，直覺上會認為是齣政治人物歷史音樂劇，但實際上卻敘事與抒情兼具，人物情感的處理也頗為細膩，不同於一般美式音樂劇只重旋律、形式或華美的視聽效果。

 

從視覺審美而言，這十年牽涉到不少1920年代臺灣歷史的人事物，歲月的流轉、時局的轉變、人物與景物的變遷，這些似乎都沒有難倒舞台設計，一個可併可拆的二樓三面舞台，再加上國家戲劇院的旋轉舞台，如此就可以變化出諸多劇情所需要的場景，主要如春風得意樓、江山樓、大安醫院、臺灣民報社（會讓我聯想到電影《十月圍城》，都和商人辦報、啟發民智有關，也都和孫中山有關）、下奎府町貧民區、慈雲寺、林獻堂臺中住家，甚至監牢等等。

 

臺北市立交響樂團的現場演奏，對於戲劇氛圍的烘托，以及人物情感的抒發，均達到了不錯的效果，相較之下，有某些音樂劇以預錄的音樂來配合現場演員的歌唱，整個演出成了一場大型的卡啦OK演唱會，那種感覺便不太真切！另外，大部分的換場，交響樂團的音樂也持續地流洩，不至於造成燈暗、觀眾乾等的空拍尷尬。

 

然而，當演員唱到類似像〈臺灣是我們的名〉這樣的歌曲時，不只是唱得特大聲，連樂器的演奏也是極大聲，大多數的觀眾也幾乎是在音樂與歌聲落止時，便大聲地喝采叫好與熱烈掌聲，前不久的另一齣音樂劇也有極類似的處理；我宛如置身在文革樣板戲《紅燈記》的劇場裡頭，這所有的「大聲」叫出自己的名，儼然是一種集體安慰的精神嗎啡，一種「大聲就贏」的阿Q邏輯。我之前在評論大陸的大型舞台劇時，曾經寫過：「為了要展現劇力萬鈞與氣勢磅礡，大陸的大型舞台劇也極為喜歡使用交響樂來做為氛圍的烘托，尤其喜歡在劇情張力最大的時候，也將預錄好的交響樂音量開到最大聲，最好讓所有演員和觀眾都『淹死』在這種極度煽情的音效執行裡，我過去在澳門看《生死場》、在臺北看《紅燈記》、在昆明看《黑白祭》等大陸戲，都有類似的坐立難安的經驗。」（http://211.20.188.19/yushanlu/post/1276536033），最近看的這兩齣關於臺灣的音樂劇，部分音樂的處理，也讓我有同感。

 

我特別喜歡幾場戲的處理，像是「臺灣臨床講義」，蔣渭水是診斷醫生，陳甜扮演護士，長工林寶財則暫時代表臺灣，三人就這麼一問一答、一搭一唱，帶點俏皮味地完成了〈臨床講義〉，頓時讓這份極為著名且重要的臺灣歷史文獻，多了許多逗趣的人情味。另外像「牢舍銘」，戲仿唐代劉禹錫的〈陋室銘〉，蔣渭水和獄友唱來，也是趣味橫生，卻又有其風骨。最後就是「射日的祖先正伸手」，賽德克族人遭到日本兵的圍剿，傷亡慘重，長老站在高處詠唱這首悲壯的歌曲，帶領族人走向祖靈，超越了藍、綠、紅等政治意識形態光譜，真正感動了許多人。

 

以音樂劇的形式來處理政治社會性濃厚的歷史人物與題材，妥實地不容易，不像該團隊曾經處理過的《四月望雨》，鄧雨賢本身就是一位音樂創作人，或者明年將要推出的《美麗的錯誤》，鎖定當代臺灣作曲家李泰祥，他們都不缺音樂性；但是蔣渭水與音樂性則比較難連上線，也難怪全劇的曲目，只有四首是既有的，其餘的三十首都完全由冉天豪全新作曲，相當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