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翻點舊物,無意中翻出了一張塵封已久的CD出來,我輕輕的拭去封面上頭的灰塵,”王傑.一場遊戲一場夢”的字樣漸漸的浮現眼前,是高中時候買的CD啊...我心想,將CD放入音響內,過了一會,王傑開始唱歌給我聽,聲音中,彷彿還有些灰塵沒清掉,有些矇矇的,澀澀的,也許是,也許...是我心中的某些地方,不同往昔了吧!
也許只是我個人的感覺,也許是每個人都有的共通經驗,在成長的一連串過程之中,對音樂的喜好,是有階段性的,要怎麼說呢?好比是電視節目中,緊張的情節就要播放懸疑的音樂,哀傷時就要放悲哀的音樂,總之,隨著一連串心境的改變,某些時候,我會特別偏好某些音樂,高一時,德伏乍克的”新世界”特別得我心,高二時,換成了德伏乍克的第七號交響曲,到了高三,反而愛上了王傑
這張CD,就是那時買的.
高三的時候,我有些頹廢,喜歡在寒冷的冬天,穿上厚厚的冬衣,散步去了,那時,心裏頭是這麼想的,反正再用功也考不到,不要考太差就行了,還不如去海邊散步吧,那時,我特別欣賞陰天時的海邊,天空一片陰鬱鬱的,要下雨又不下的樣子,寒風一陣陣的吹來,這時候,從北濱公園望去,壯闊的太平洋帶著些病態的美感,是的,人生並不是十分的美好,我那時心裏就這麼想的,不覺之中,王傑的歌成了我的最愛,我愛上了他歌中的那股孤獨,徬徨,對未來的不可知,或許,這也正是我那時心境的寫照.常常,下了課之後,一個人在北濱公園來這麼一趟,從租的房子走到亞士都,再沿著北濱走到文化中心,再從門諾那裏走回租處,沿途,聽著王傑的歌,有時也跟著輕輕哼唱,望著太平洋,心中有些做作的傷感
寒夜裡的風, 吹散我的夢, 纏綿的往事已成空
所有的承諾, 如今無影蹤,
誰能平息內心的傷痛.....
直到有一天,我遇見了他,一位陌生的老人.
那天下午,正如往常一樣,我一個人在北濱散步,剛鋼才在花中後門旁的臭豆腐那兒吃了些東西,肚子飽飽的,走著走著,我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那裡是一個路口旁的小小綠地,一張水泥椅擱在那,有一條小小的石梯往下,但是很顯然已經封閉起來,久未有人行走,石梯的階縫,都長出了一株株的雜草.
<少年仔,你好!>一陣蒼老的聲音,忽然在我耳邊響起,我嚇了一大跳,連忙往旁邊望去,不知何時,我旁邊多了一位不認識的老公公,枯黃的皮膚上都是皺紋,頭髮幾乎掉光了,手上拿根拐杖,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眼中卻有著一股深沉的悲傷.
<你....你好!>我期期艾艾的答道.我並不善於和陌生人交談,有些緊張,那老人彷彿沒助意到,只是轉過了頭,望著花蓮港說道:<很漂亮吧!我最喜歡這樣的海邊了...>他淡淡的說,我向前看去,一艘貨輪正從眼前經過,海浪蠻大的,偶爾可以看到幾抹浪花翻過堤防.幾大塊黯黯的浮雲,緩緩飄過天空.
<以前呢...>那老人說道,<我就住在下面,看到沒有,那裡有一個小小的石階.>
我點點頭,表示注意到了.
<以前我的厝,就在那一個石階旁邊,我以前就住在下面,>老人用一股悠長而略帶哀傷的語氣緩緩說道,<港口還沒有擴建以前,下面有一個小村落,我們幾戶人家就住在那裡,每天看的,就是海,我在海邊長大,結婚,生子,沒想到老了,卻要離開自己的厝,....住了幾十年的房子.>
他忽然停了下來,拿著拐杖指著下面說:<嘿!對了,那邊本來還有一間廟,也不知道還在不在?唉.....搬出來後,就沒再回去了....>
<本來,民進黨也有來幫忙,也鬧了一下,可是又有什麼用?國家的建設比較重要啊!每個官都這麼說啊!唉!唉!都是命啦...>
那老人站起身來,望著我,說道:<我每天都來這裡,從前的房子也沒了,那就看海吧!看船吧!從前看的也是這個,瞑目時,也要看著這個才能瞑目啊.....>
說著說著,老人漸漸走遠,天空開始飄下細雨.
忽然,我覺得,今天的天空似乎比往日更黫鬱,雨絲飄過,我忽然覺的自己似乎一直在幹些傻事,腦中不禁想起辛棄疾的醜奴兒”少年不知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那天晚上,我把那張CD珍而重之的收了起來.那是我頹廢期的終結.而我,始終不知道那位老人的名字,可是,這不就過了嗎?
五年了.
現在,王傑的歌聲響起,我的眼前,彷彿又出現了當時的影像,猛烈的浪花,陰鬱的天空,不時飄過的貨輪,還有那位孤獨的老人.
五年了,他不知道還有沒有到北濱憑弔當年的住處.
風和霧 (詞:潘美智.洪光遠,曲:王傑)
帶著一路的孤獨 在流浪的旅途 那迎面的風和霧
讓我心靈更模糊 不知你在何處
總是不斷的追逐 在漫長的道路 那迎面的風和霧
讓我不能再回顧 不知身在何處
什麼時候 才能停止腳步
什麼時候 才能卸下思念的包袱
什麼時候 才能向你傾訴 傾訴思念的痛苦
什麼樣的風 讓你在我的天空
來去匆匆 無影又無蹤 你可知道我的心中
裝滿想你的傷痛
裝滿想你的傷痛.......
有些事,總要等到長大才能感覺.
1997元旦.於臺中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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