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漫漫長夜
青雅用療傷法術,醫治各人的傷口。可是他們的體力和魔力幾乎耗盡,要盡快找尋躲避的地方,然而青雅卻在關心着其他事情,只顧着說:「小婭,我派你做的事辦成怎樣?」小婭垂頭,失落地說:「剛才我還沒有到石匠傳達主人的命令,已經遇上騷亂,消息還是沒有傳到外面……」「那麼我們現在就去……」青雅微笑着說,但眼神略帶憂鬱,讓易之住口不問往何處。
易之從山坡已望見草原和幾片樹林,便知道眼前已是綠林的範圍。他們為防被人發現,都盡量挑有樹木的路線進發。易之一路跟隨青雅和小婭,因着聖氣的力量,體力恢復過來,只是骨骼和肌肉還在隱隱作痛;看來這些傷患,是聖氣和法術都無法完全治癒。至於小婭則形影不離地扶着腳步逐漸困難和緩慢的青雅,易之便心想這時候能夠讓青雅放心留在的身邊,大概是這小丫頭。可是他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完全放心,反而時刻提防着還有內奸。
天空已呈暗紫色,太陽的光輝也不能支持太久,於是小婭再次點燃火把。今次終於讓易之看見她是用打火石來生火;但是火把的光芒不足以讓他們在黑夜中自如地在樹林裡走動。於是易之便說:「天已入黑,你們亦大概很疲倦。我們姑且休息一晚,明早再走吧。」青雅卻搖頭說:「我還能走,繼續上路吧。」
走了一個黃昏,易之看見青雅回復一點精神,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和懷疑,說:「其實對方也沒有追上來,我們怎麼先休息一會?難道我們去那個地方,是有甚麼目的?」青雅卻只是說:「雖然餘下的路不太遠,但若然易先生感到太累,我和小婭自己走完,辦完事後來接你也是可以。」易之心裡還想追問,但是他本來就不是喜歡發言太多的人,而且實在不可能拋下她們的安危。畢竟他在途中已經斬去數條毒蛇巨蟒,還有數隻吱喳亂叫的怪鳥。
綠林中的樹林不單盡是密密麻麻的粗壯老樹,而且枝椏纏着不少蔓藤,樹根又外露,還住着不少怪異或現實見過的昆蟲和其他動物;有的在互相搏鬥,有的襲擊我們。因着氣候、地形和生態不是完全相同,出現一個讓易之感到有點陌生的環境。
想起動物,易之忽然想起火鳥,便說:「青雅,為甚麼我們不去尋求火鳥的幫忙?」青雅走得氣喘,小婭便代為答道:「火鳥是聖獸,人類是不能對牠抱有任何要求,牠也只會按照神的意願行事。神認為值不得參與的事情,牠就不會插手;神認為值得,除非戰士和游俠,誰也擋不了。就算是抵擋,也要看神給予聖獸多少力量。」易之一下子又明白自己與凡人外表無異,但骨子裡卻有着截然不同的特質,甚至能決定尊嚴的高低的特質。可是他的心裡又在想:「假若神是超然的,又怎會算錯人類的力量呢?真的會算錯,這個神也不過是比較厲害的人而已……」
他們走到森林的中心,看見有較疏落的部份,小婭便說:「主人,我們到達了!」我們急步走前,我看見一個闊十米左右,沒有長樹的地方。不過其他樹木的枝葉已經把這裡的上空都掩蓋着,外面是難以察覺有這幅平地。可是平地上並非空無一物,而是有一堆碎石,還有一個在地上洞穴。
青雅和小婭立刻低頭下跪,青雅輕柔而悲傷地說:「女兒沒用,沒有妥善保護父親大人的陵墓和遺體,還讓魔族的人有機可乘……」小婭則在旁邊啜泣。
「青雅的淨化,是把目標的肉體和靈魂都消滅,所以她們現在在陵墓前哭訴,其實是毫無意義。但老城主在青雅和其他人的心目中,始終沒有消失;幽冥之神的記載各人經歷的簿籍,看來沒有真正的消毀。而咒語顯效時,顯效的真的是來自神靈的力量嗎?而神是否任由人的祈願,而不分青紅皂白地給予力量嗎?」易之沒有問她們,因為他猜想到在異世界中,發問這條問題是極之愚笨和危險的。
他看見這座破落的空墳,不禁從心底裡冒起一團怒火,無法原諒托菲爾這種連已經入土為安的屍體也要翻出來利用的小人;如果操控的是路邊的屍體,或許也會沒這麼反感。
青雅和小婭情緒低落,卻不忘收拾石塊和沙土,重建墳地。可是她們體力和力氣不足,情況好不可憐,所以易之非親非故,別人又沒有拜托,也上前幫忙。但是失去屍體的墳墓,根本無法蓋成。於是青雅和小婭便走入樹林,收集一些土石和樹枝,然後塞滿墓穴。一座空墳推得滿滿實實的,然而她們能藉此填補空虛的心靈、能修復創傷的心靈嗎?
工作完結,可是在夜深時間的樹林中,實在難以找到食物,所以他們只好餓着肚子過夜。兩女本身已經累透,加上重建墳墓所消耗的體力和心力,很快便睡着了。可是易之受着聖氣的影響,體力一直在恢復,也沒有半分睡意。此時他又會回起自己在這個世界就是一個不用睡眠作息的人。還好他已經習慣孤單一人,否則一個普通人,的確不容易獨自眼睜睜地渡過漫漫長夜。
易之把火種熄滅,以免柴火聲和火光會阻礙她們的睡眠。不過他的雙眼很快已習慣夜晚的光度,而且他的身上還有聖氣,不至於四周漆黑一片。但望向樹林四處,總是面對着無際的黑暗,還有令人耳鳴的寧靜,難免令他泛起陣陣不安。偶爾轉來樹枝搖動的「沙沙」聲,反而讓人安心。
他回想自己在異世界渡過一天,每一刻都驚心動魄,到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有空間讓自己思考。今天他總算接觸過不少新奇的事物,也初步認識新的世界、自己。可是他心裡還有些疑問:究竟他是如何進入這個世界呢?究竟他能否回去原來的世界呢?
這世界既熟悉、又陌生,與到外國旅行沒很多分別。不過他的身份,讓他不能像旅行一樣安穩地觀光和鬆弛,反而帶來不停動搖他的生命、情緒、身分的遭遇;霎時間,確實難以一下子照單全收。
「可是我這種人,生活在現世又有何用?反而留在這個異世界,我會更有作為、更有生存的動力和明確目標……」
他的「心傷」,沒有因為遠離現世而痊癒。反而、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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